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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豪在廣場上晃了晃,看到破舊的兒童樂園一個熟悉的身影。
唐欣!
他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去。
唐欣在滑梯上玩得不亦樂乎,儘管她黑亮的衣服上被滑梯染了一層厚重的灰。
“唐欣!”唐子豪對著那群不及腰高的孩子就是一聲大喊。
唐欣一雙腿剛沒入滑梯,轉眼後領子就被一隻手粗魯地拎起來。
“咦?大哥?”
“好意思喊我大哥,”唐子豪不留情面地把她拽到了地上,“你跑這裡幹嘛來了?”
“偶,你可真討厭,我還沒玩夠——”
“玩玩玩,你他媽就知道玩!家裡人找你要找瘋了,你不能有點良心!?”
饒是心智稍微成熟的孩子,這時也不禁傷感,眼中有淚花閃爍了。
“我問你,”唐子豪拍了拍她的臉,“你跟誰一起來的?”
“沒有誰!我自己來的!”
“放屁!老實交代!”
一嗓子的餘音還在眾猴兒腦袋上盤旋,他就以“此地不宜久留”為由提著唐欣離開了兒童樂園。
後者被剝奪了玩耍權+步行自主權,兩手用力去拉扯擒在自己身上的那雙手,兩顆虎牙蠢蠢欲動。
“大哥!”
“閉嘴!死丫頭,看我回去不打死你。用黃金棍抽到你一個月出不了門,看你怎麼囂張!”
“改革開放之後,棍棒教育竟也能大行其道嗎?唐子豪,看來封建的,遠不止你看不慣的那群宵小之徒,你自己也是呢。”
突然有這麼一個聲音,讓唐子豪回頭望了一眼。
“仲二。”
“好久不見了。”
“我可一點不想念你。”
仲二依舊是一身乾淨正氣的裝束,他微微欠身鞠躬,走上來打算在唐欣的鼻子上刮一下,看到唐子豪那惡狼的眼神,很識趣地沒有動作下去。
“怎麼?到了主人地盤上,也不進去喝杯茶嗎?”
那扇門被打開時,仿佛穿透歷史而來的灰塵嗆了唐子豪一嘴。
唐欣已然被送上了回家的車,而他還要在這裡和仲二周旋,美名其曰“喝茶”。
仲二見他朝遠處望了望,莞爾一笑說:“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去截她。小女孩挺可愛,我做不出來傷她的事。”
“你不是好狗。”
“不信就算了,”他側身把一手伸向前,“請吧。”
燈光打開的時候,唐子豪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塘口結舌。
只見房間裡原本灰白的牆壁被填充了數道縱橫交錯、雜亂無章的筆觸,而那筆觸的顏色,是暗紅。
門突然一關,被人從外面鎖上。
仲二:“不好意思,幹了有點久,要不然鮮紅的,還會好看些。”
☆、詭夢(一)
唐子豪周身一震,涼意順著脊椎爬上了他的後腦勺,他下意識地把衣領攏了攏,卻提不起一點溫度,這涼意是由內而外的,幾乎讓人不寒而慄。
仲二看在眼裡,體貼說:“冷嗎?裡面有爐子,要不要打一個?”
“不打。”唐子豪毅然回絕。
“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這個油鹽不進的老樣子?”他在桌上抹了一把灰,見唐子豪一臉木然,又問:“我沒嚇著你吧?”
“托你的福,我要對這些已經見怪不怪。”
“那你磨蹭什麼,過來坐呀。”
“窮到家了,是不是還想著有灰墊屁股還挺好?”唐子豪找了一垛重重疊疊的高腳凳,抖擻幾下把最下面那個取下來安在了屁股底下。
此時的場景詭異得有些滑稽,兩個人在長久未有人落戶的屋子裡面面相覷,就像一個無領導組織在召開歷史上第一次重大會議一樣。
看來仲二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待客之道。
也難怪,他這種人,行為舉止怪異是出了名的。
唐子豪:“什麼事?快說吧,我悶得慌。”
“心理暗示是你緊張的來源,不要試圖猜測這牆上的東西從何而來,我只會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你他媽的在開玩笑吧?”
“不不不,唐子豪,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跟你說,我確實不知道。準確說來,一個重度精分患者,根本想不到自己發瘋的時候會幹出什麼荒唐的事情。所以即使人證物證俱在,我也沒辦法相信那是自己做的。”
唐子豪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如果不是強撐著,他的嘴角可以掉到了下巴。
仲二說什麼都一本正經,與生俱來的書生氣質賦予了他得天獨厚的純良無害,那番話來得突然,卻也不是讓人一口就否定的。
唐子豪突然想到,以前在丐幫的時候,仲二曾有一個怪癖——獻血。
這個怪癖聳人聽聞,乍一聽像是鬼故事,唐子豪不信神佛欣賞不來,只當做一個笑話放過了,這樣一聯繫,還覺得兩者有些共通。
仲二獻血可以說是到了狂熱的程度,簡直不能說是在獻血,根本就是在賣血。
學校旁邊就有一個血漿站,說是血漿站,全血和血漿卻是兼收的。
那是一個秋後的晚上,唐子豪剛翻過圍牆,身後跟了幾個準備通宵打網遊的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