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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媽要真是有去處,他們就算天南海北撒網,也撈不到什麼。相反,若真只是走丟了,按道理她最可能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唐媽不識字,也沒有配置手機,但是記性是有的。來的時候走的路繞得很,但鄉下人對這些小路走天生的親切感,想來摸回去不太難。
而且就她對於錢財的吝嗇程度,也不捨得坐車。
一切都考慮好了,怕就怕是第一種可能——她不是走丟,真有目的地的。
唐爸守口如瓶,唐子豪也沒有偵探那樣的敏感神經,推測不出她的行徑,眼下只有回家裡看看了。
唐子豪邊走邊道:“老爹,我正想問你,你那天是怎麼感冒的?”
唐爸不緊不慢答:“嗨,你個小兔崽子,喝了酒,著了涼,這有什麼奇怪?”
“哦,那也是,是我想多了。不對,你說什麼?你又喝酒了?”
唐爸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識相地閉嘴了。
“要不念著你是我老爹,我可真要揍你了。你這是要逼親兒子我退學的節奏啊。再不能,我就輟學賺錢養家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格外輕鬆,吐字順暢,沒讓人覺著有何鬱結。大抵這種天生不愛這行當的,只會把輟學當作解脫,就像有人把死當作解脫一樣。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兩人都一言不發,唐爸從此種緘默中尋出一點“我兒前途渺茫”的絕望來。
最後,他到底是妥協了。
“二娃,你不要多想。老爹會掙錢養你,養你媽,你好好讀書就是。”
唐子豪不以為意:“讀書能當飯吃嗎?就我這個專業,好意思說是C外皇太子專業,你覺得它能養得起我嗎?我說漢語都一股子方言味,學什麼外語。”
歸根究底,唐子豪認為錯還是在他老爹身上。
填志願的時候他懶得斟酌,是老爹一手安排的,當時收到通知書的時候,他臉差點沒垮下來。
誰不知道男生天生語言上處於劣勢?劣勢也就罷了,偏生唐子豪之於法語好比上古時期野人之於燃油火機,簡直聞所未聞,也不知道他那老爹哪根筋搭錯了,整出這個么蛾子。
換句話說,是他一手斷送掉了唐子豪的前途,總之在這裡,一切與他無關。
唐子豪又把話題牽了回去:“不對啊老爹,真要是喝酒,你準會睡到日曬三竿,而且醒來斷不會有跟我說心裡話的精神。我估摸著你第一件事,就是去廁所解決三急,你說是不是?”
唐爸被問得語塞,用眼神問:“你這是在審犯人?”
唐子豪非但沒有半途而廢,反而決心要把法官的角色做下去。
他走在巷道里的身形倏地一頓,腳下剎住了。唐爸差點一頭撞牆他的後頸。
只聽悠長悠長的巷子裡傳出唐子豪打破砂鍋的審訊聲:“我出門那天,你是不是也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雙更打卡,祝大家生活愉快啊哈哈哈
☆、攔截
唐爸身形一震,埋在領口裡的下巴因為無所適從陷得更低了。
唐子豪跟一堵牆似的擋在巷子裡,一時間和黑燈瞎火攔路打劫的歹徒形象有點重合。
他把手往老爹肩上一送,嘴上喋喋不休道:“你出去了對不對?你是不是跟著我?在筒子樓跟我打游擊那個是你?”
唐爸:“……”
“說不說話,我又不吃人。”
恰逢其時,巷子上方突出的窗沿上滴下來一串水珠,越發得將周遭的氣氛渲染得近乎詭異。
唐子豪虛了虛眼睛,思緒在那天夜裡游|走了一圈。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聲音,怎麼也是十幾年的父子,他本該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
只是慣性思維下,他已經把那人的身份給斷定了。另一方面,大半夜地老爹鬼鬼祟祟跟著自己跑,這種事情也著實太荒謬了。
唐爸知道拗不過,發出一聲綿長的嘆息,算是承認了。
“呵,還真是你,那……”他側身讓出了位置,“走吧。”
唐爸走得扭扭捏捏,把兩隻手塞到褲兜里,脖子縮著像一隻偷油的耗子。
他用嘶啞的嗓子問:“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還問我怎麼知道?那麼明顯我能看不出來嗎?只是當場拆穿你,顯得我很沒素質。就陪你玩下捉迷藏了。”
他說得有理有據,像真的一樣,就算是在老爹面前,他也殫精竭慮在顯示自己洞穿一切的眼光。
“倒是你,跟著我幹嘛?”
唐爸不答,他繼續道:“你別說只是單純出來找酒喝,偶然碰到我了。不過你要是神志不清地夢遊去的,我可能會考慮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唐爸緘口不言,活活把臉都憋紅了。
唐子豪沒興趣跟他扯淡,瓶蓋給撬開了,還怕裡面的水不流出來嗎?
最近的一個分會場隔了足足有一千多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明星助力,群眾的喝聲簡直響裂層雲。
那兩個摔響炮的小孩孜孜不倦,掛著鼻涕在四通八達的巷道里穿梭,額頭上都沁出了細汗。
唐子豪看到他們望穿秋水的眼神時,心裡大叫“不妙”,還沒來得及動作,下一秒就被一陣勁風吹得劉海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