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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好一個端莊的林妹妹。
仲二就在這時抬起了頭。
果然,他的雙目已經泛紅了。
“你看什麼?”
唐子豪不答,反是問:“你哭什麼?”
有言是男子漢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喜極而涕還能說過去,可這種被愁哭的簡直是男人當中的智障,不高興眉頭一皺一松也就完了,隨意浪費無機鹽卻是低逼格的事。
仲二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被窺見傷處的不安,聲音不疾不徐:“我剛才說的,你沒有認真聽吧?”
唐子豪:“……”
“沒關係,反正你也煩我,你肯定恨死我了,對吧?”仲二自言自語,“也對,我這種渣滓,連父母都後悔生我,會有誰真的在乎我。沒有人,我自己都恨自己。”
唐子豪向來是有一說一,此時嘴上很不曉得積德:“既然知道自己是渣滓,早了結不好?你裝什麼良民呢?我問你,大半夜的拉我出來吹風,你到底想說啥?”
仲二的手驀地滯住了。
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不經意地牽動了一下,似是不可置信。
唐子豪一不做二不休,仍是不依不饒:“我不想聽你廢話,你那套哭天喊地的苦情戲對我沒用,我也記不得跟你有什麼兄弟情。我只知道,誰打了我,我就要加倍還回去。我不要命的,你不會不記得。”
唐子豪在丐幫是橫出名的,縱然只出面不過幾次,就被內部諸多人士尊稱為“大俠”,這都得益於他不要命的打法。
丐幫一脈,雖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之眾,惹過的事卻不下一把。多巴胺和青春期的荷爾蒙把這場他們自認為偉大的戰役加持了一番,被冠以神聖之名。
相當一段長的時間內,如春筍般在校級點名冊上出現的名字,十有八|九都出於此,這些人算是名氣大盛,做了一把出名的夢,心裡比撿了熱乎屎吃的狗還美滋滋。
唐子豪是當中相當出彩的一個,在唯我主義盛行的時代,他毅然決然地把安危置於身後,而不顧一切地為幫主賣命,一度受到了諸多好評。
想來,這也是仲二對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仲二:“你是個人才。”
唐子豪目中無人地哼了一聲。
“可你信不信,照你這個打法,總有一天會把自己耗死。你不懂得投機取巧,光有蠻力,你以為你的肉體是鈦合金的麼?你就是孫悟空,也還有小雷音寺的鐃鈸來困你,沒底氣的事,就別逞強了,害人害己,不好,很不值得。”
唐子豪聽得一頭霧水。
“仲二,你他媽給我說人話。”
“不過也沒關係。你若是找得到亢金龍,儘管可以讓他替你頂破了那鐃鈸,也沒人多說什麼。只是可惜了,你非但更一群老鼠和碼字混成一窩,墮落得心安理得,本來也不是什麼孫悟空。人家是從石頭裡蹦出來,你多半是你爹從泥里挖出來的……”
他這話沒說完,唐子豪就抑制不住地給了他一拳,正中他的鼻樑。
仲二剛才的情緒還沒完全平復,眼裡的淚還未盡數回收,被這強烈得一擊震得雙眼發昏七葷八素的,又是一陣暖流溢出。
唐子豪:“這一拳是老子還你的,仲二。我是從泥裡面刨出來的?那你呢?你是從糞坑裡面挑出來的吧?你小子怎麼這麼缺德呢?”
他把仲二踹倒在地上,順腳把礙眼的椅子給踢開了。
纖長的手指掐上仲二的下巴,倆人膚色竟不違和。
唐子豪:“你怎麼這麼犯賤呢?你打得過我嗎?心裡沒點逼數別在老子面前裝逼,不然老子死之前都要先日爆了你家祖墳,跟你的老祖宗一起見鬼去吧。”
他把仲二腦袋一擰,順勢帶著他的身體在地上摔結實了。
文人大多武力欠缺,仲二這貨不識幾個大字也就罷了,還沒一技之長傍身,想想也是多委屈的。
多半沒了他那群跟著吃屁的小跟班,他有朝一日也得在街頭小巷端著缺口的碗喝西北風去。
唐子豪:“說吧,說正事,我可以不動你。”
仲二在地上蹭了蹭,唐子豪見他趨勢不對,像是要去取刀。
“你動什麼動?別動,給我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我長篇大論的時候,你沒捨得打斷我,不正說明你已經猜到什麼了麼?既然猜到了,為什麼要我說出來?我說不說,不還都是那樣……”
他又挨了一拳,這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仲二,我真想給你嘴打豁了,你他媽別在這裡賣弄,我聽著噁心。”
“唐子豪,你果然沒變。”仲二回過頭來給他一個猙獰的微笑。
“???”
“這麼幾年了,你還是沒學會說髒話。”
“去死吧你。”
。
早七點,唐子豪在樓下打了一輛車,準備回去了。
他沒有帶錢,並且因為面部青紫浮腫,不修邊幅的頭髮油膩,整個人看上去就跟死裡逃生一般,十分倒人胃口。
司機提心弔膽地沒有跟在氣頭上的他搭話,更沒提“你是不是要坐霸王車”之類的問題,很識相地載著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