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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豪把仲二關在了那間屋子裡,走的時候後者還沒醒,他以牙還牙地把他捆在了椅子上。鋪地紙被他撕開,裡面的刀片被清理掉了。
牆上的黑色顏料脫色嚴重,手指上沾了口水一蹭就可以看到血色,讓人不寒而慄。
之前,他查看過仲二被捂得嚴嚴實實的皮膚,他的胸口上、手臂上分布著大大小小上百個傷疤。
唐子豪自己脖頸上也有塊疤,是小時候被開水燙的,並且是在無意識的時候。換句話說,他也無法想像,自己舉著刀片對自己下手,是做了怎樣意義重大的決絕。
那或許跟生啖其肉不相上下。
他有一種感覺:或許仲二心裡是真的苦。
他那種人前人後的恬淡不像是裝出來的。一個人若是積德行善,被人頌讚,時間長了雖免不了焦躁,面子上還是會沉下心來,卻不知道偷著樂了多少回。
而做著這樣背離大義的事,卻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始終如一地恬淡如水出淤泥而不染一般清高的,多半不是裝。
因為裝也掩蓋不了事實,只會讓別人覺得他更加虛偽。
也有可能仲二是真的虛偽,但占據了唐子豪大腦半壁江山的,卻是萬惡的“第六感”。
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感覺,他不能對仲二下手,就算再恨他也不能,因為那會造成“濫殺無辜”。
從某個層面上看來,他還真有點婦人之仁。
只是不知道這份仁慈,帶來的是不是殺身之禍。
興許仲二醒來就帶著他一幫兄弟來提他人頭了呢?可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興許他會“改邪歸正”了吧。
他越想越覺得可笑,自己沒心沒肺很多年了,萬事都走馬觀花,難得對什麼這麼上心,便有種嘲諷的意味。
濱江路上的小食店外擠著人群,唐子豪沒錢買,但每次都熱衷於朝這邊打量,就當飽飽眼福。
他眼神往一個相對蕭條的小食店門口一望,好巧不巧,就看到了熟人。
呂易和向行坐在小板凳上烤火,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眼神,但總感覺那神情是飄忽的。
唐子豪陡然想到:他們來城南幹什麼?
“誒誒,師傅,停下車。”
司機一驚,車速卻沒有降下來。
“咋的了?你再走我可不給錢了。”
聞言,他照做了。
呂易破天荒地沒有戴他的眼鏡框,良好的視力讓他關鍵時候比向行頂用得多。
向行還在傻乎乎伸著手取暖的時候,就用餘光瞥見呂易站起來,往什麼地方走開了,他也沒管那麼多,就當他是出恭。
唐子豪叫賣似的朝呂易喝道:“嘿,呂易,好久不見。你的眼鏡框呢?”
幾個買早點的顧客聞聲向這邊一瞥,自覺越過了唐子豪的豬頭,盯在了呂易如花似玉的臉蛋上。
唐子豪:“瞧他們瞅的那樣,肯定沒勁吃飯了。你們在這裡幹嘛?趙飛燕連火都捨不得給你們蹭,還大老遠跑到什麼城南來?誒,呂易,你的眼鏡呢?”
“你的臉……”
“嗨,沒事,被狗啃了。誒,你的眼鏡框呢?”
“……”呂易無語片刻,“你怎麼老是問一個問題?”
“啊?”
☆、凱旋
唐子豪只是單純有些斷片。他腫著豬頭望著眼前人不知所云半天,精神和眼睛都很模糊。
現下被呂易這句話震得頭腦嗡嗡響,他干吞了一口半酸不苦的唾沫,終歸是有些清醒了。趁著反應的空檔。他琢磨了一下呂易沉沉似水的表情,沒能看出什麼非禮勿聽的端倪。
我應該沒說什麼,他心道,這才敢放下背後兩塊緊張得聳起來的“蝴蝶骨”,擺出一副老大特有的臨危不亂來。
向行忽地在呂易後面來了一句:“唐哥?你怎麼……你怎麼變成這副嘴臉了?”
唐子豪懶得理他,只想一個屎盆子扣到他頭上,讓他切身感受下什麼叫“多麼痛的領悟”。
呂易姿勢不用說,目中無人地把唐子豪領到一邊,就像一個父親帶著乳臭未乾的傻兒子,還是帶著去“討飯”的。
他一點也不拘束地從蒸屜旁邊爐子上的水鍋夾出幾個包子,輕車熟路地送到了唐子豪手裡。
乍一看,倒像他才是這裡主人,夥計和老闆娘都是給他下苦力的。
計程車司機面有菜色地目睹了這一幕,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惹不得惹不得。於是一踩油門,轟出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尾氣,野狗似的跑了。
唐子豪無心撿便宜,剛要找呂易拿錢才發現司機已經走了,默默地發了幾張好人卡,暗自發誓來日定當回報。
包子瑩白如玉,很可笑地把唐子豪的臉襯托成一個紅彤彤的大燒餅。不過這大燒餅賣相恰到好處,既沒有丑到前無古人,又沒有獨特到萬里挑一,倒是莫名傻得可愛。
總之,都被呂易看在了眼裡。
他輕飄飄道:“你要是一直這個樣子就好了,唐子豪。”
向行自覺自己是一顆一千瓦的電燈泡,此時卻也笑出了聲,一邊腦補呂易被扒皮抽筋的慘樣。
唐子豪:“呂易,你他嗎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在瞎bb,我要非刑伺候了。”他做了一個把筷子插、到鼻孔里的動作,“在你鼻孔里栽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