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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豪想到江蘭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想被那樣牽引了,還是一直根深蒂固有那種意識,總之他算是回過神來——自己和呂易的想法大多只能在午夜之時不謀而合。
想到這裡,他在心裡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回去,”唐子豪沉聲道,“小崽兒飯也沒吃,她那麼高點連菜板都摸不到,你想讓她喝西北風嗎?”
“我跟你一起。”
“老子叫你回去!”
“……”
“她要是有半點事,被開水燙了還是摔壞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回去吧呂易。”
事故現場被依法圍擋隔絕起來,人群終於也一鬨而散,只留下幾個冥頑不化的抱著手膀子打探。
車上幸虧沒幾個人,也沒什麼大礙,司機被攙扶著下車的時候踉踉蹌蹌,也只是像喝醉酒一樣,沒什麼大問題。
唐子豪朝一個背著竹編背簍的中年人揮了揮手。
這人叫背簍,就跟棒棒軍差不多。只是棒棒軍拿著一根棒棒挑遍大江南北,他們卻靠著一個背簍走遍天下。
呂易挑了挑眉,眼神問道:“你要幹什麼?”
唐子豪變臉變得挺快,當即隱了吃人的表情,一個勁微笑著說:“大叔,這人走不得,麻煩你送他回去。”
大叔:“……”
呂易:“……”
趁著倆人反應的空隙,唐子豪齜牙咧嘴地笑著揚長而去。
背簍有種自己被當做猴耍的錯覺。
呂易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就著最近的一家店鋪,要了兩箱啤酒,指了指:“把這個給我送回去吧。”
話說唐子豪巷子沒走出千米,便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噴嚏。
他尋思著呂易那廝,是不是給自己戴綠帽子了,不過那大叔長得磕磣,他的眼光也不至於如此獨到,想到這裡一顆心莫名其妙地安定下來。
滴水聲空靈,小孩子玩過的鞭炮皮散布在地,一路上都能聞到或重或淺的火|藥味。
按理來說,唐媽要是真抄了這條路,以唐子豪的腳程,是能追上了。可是現在他非但半個人影都沒看到,連人聲聽沒落到個耳朵里。
長梯盡頭左拐是一棟破破爛爛的居民樓,眼下卻沒有小孩在扔土炮,清冷得有些可惜。
他默默地走過去,那扇小孩子用電風扇偷襲占據的窗戶,裡面用木板封得嚴嚴實實,外面則是冰冷的不鏽鋼。
屋子門上落著鎖,看起來經年日久,繡得積成了一朵花。
“怎麼像是……好久沒人光顧了?”
☆、奸商
檐下掉落幾滴輕巧的雨,唐子豪抬頭看了一眼分布著苔蘚暗自發綠的藍皮棚,越發感覺到周遭的古樸。
長梯左右有居民樓護法,前面卻是一堵又黑又髒的校牆。他站在高處略向牆內里望,不出意料地看見了此行尋找的人物。
唐媽把雙手兜在長袖裡,侷促地站在校園中央那顆古木之下,不時用腳踹地上翻起的皮,整個人渺小得像一根玉米杆。
唐子豪虛著眼睛看不真切,剛要邁開步子,卻隱隱約約見自校園後校門進來一個人。
還是個男人。
那人沒有發現他,這也歸功於他把自己藏得好,眼睛不頂用是小事,頭腦卻是得勁的。他把自己貼在牆壁上,又蹲下來,只從一個偏執的角度向外打探,身在暗處,令人難以察覺。
這一連串動作前後不過兩秒,卻讓他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他懷疑自己是生錯了性別,這次又信了八竿子打不著的第六感,料想著應該有什麼不對勁。
男人看見唐媽之後,像是緊張,又像是欣喜,總之一時沒想好怎麼邁步,原地踱了幾下,才擺著手臂搖頭晃腦地過來了。
這是唱的哪一出?
難不成背著我老爹出來私會?!
唐子豪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那是你媽!不是人前人人後婊的白蓮花!這樣肖想母親靠譜麼!不要臉!
況且她媽還是個封建的老頑固,跟鄉里大叔間走近了都要老臉一紅自覺玷|污了清白,怎麼會幹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
所以先察言觀色,看完再嗶嗶。
他把兩隻眼睛眯成了老鼠眼,虛虛才聊勝於無的縫隙中窺得倆人的輪廓,半清不楚的就像打了淺層馬賽克,盯得他兩眼發直,恨不能拆了自己這對掉鏈子的招子。
這時,那邊人開始說話了。
倆人看來是事先約定好的,唐媽非但沒有閃躲,還很主動走近幾步,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
男人四下瞅了瞅,見沒人盯著,很警惕地附在唐媽耳邊說了什麼。
而後,唐媽的身形一震,避無可避地倒退幾步,雙手也爭先恐後從袖子裡奪出。男人被她隔絕在一個陌生的近距離位置,比遠在千里還尷尬。
他有點悔過的意思,伸手在頭上抓了兩下。完事把抓過頭的手翻過來看看,彈了彈兩下指甲。他的脖子稍微向前,背又有點弓,整個人看上去猥|瑣得自然而然。
唐子豪:“……”
他快把昨天吃的都一併吐出來,連鄧智摳頭摳得漫天飛雪的盛景跟這相比之下都只算鹹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