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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庭長又笑,“呵呵呵呵,聲譽不夠武力湊,像我們吳輝這樣的,兩個法警都干不倒她,誰敢說她的壞話?你說是吧。”
吳輝忍無可忍,翻了個大白眼,“庭長,今天早上不是要開審委會嗎,院長最愛點你的名,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再晚點上去你真的就得自求多福了。”
賈庭長看看表,一想到院長那張陰沉的臉連眉頭都皺了起來,“糟了糟了,要遲了。”風風火火地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正事都忘了說,趙悅,興陽縣的那兩個上訴案定在這周五早上開庭,你不是非要加入這兩個案子的合議庭嗎,周四下午我們幾個一起出發去興陽,記好了啊!”說完沒等趙悅答一句“好”就溜沒了影。
趙悅自然記得自己非要加入合議庭是出於什麼目的,對這次短途出差也已經暗中期待了好久。趙悅信命,但不認命,就好比他堅信與鍾靈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但絕不因鍾靈直如旗杆的性向而心灰意冷。而現在趙悅帶著種預感,這回出差一定會發生些什麼。
又到了見證命運的時刻啊,他想,獵人已經就緒,而獵物還能奔跑多久呢。
興陽縣距離本市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趙悅一行人周四下午出發,找好住處安頓好後,又將開庭前的案卷材料寄放在縣法院,順便在人家的飯堂里蹭了晚飯,走出飯堂時,深秋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興陽的溫度要比市里低一些,趙悅把手插-進外套口袋裡,右手摸到了手機,踟躕了一下,決定還是掏出手機給鍾靈發條簡訊。
該說些什麼好呢?要體現關心而又不顯得擾人,要體現掛念而又不顯得矯情,是工作夥伴間的問候,更是私人朋友間的交流,趙悅恨自己怎麼就沒多積累些戀愛經驗,以至於情話到用時方恨少。
趙悅這麼些年也就正經談過一次戀愛,想當初兩個人一來二去地看對了眼,沒費什麼功夫就處到了一起,這些年又一直潔身自好,雖然當初對吳輝夸下了海口,但要說追求人的經驗,那真是半點沒有。趙悅的成熟全都用在了臉皮上,內里卻難得一派純潔,也幸虧老臉夠厚,每次在鍾靈面前都能掩蓋住心裡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趙悅冥思苦想半天,仍是沒有靈感,都說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過一條簡訊而已,費盡心機不如平易近人,於是趙悅乾脆放棄了在腦中搜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話,決定發一句中國人民最經典的問候:“吃了嗎?”
鍾靈很快便回復了簡訊,內容一如他平常說話時的清冷簡潔:“吃了。”但難得的是竟多加了兩個字:“你呢?”
趙悅將這兩個字看在眼裡,整條簡訊已然充滿親切溫暖的光輝。這算什麼?關心而又不顯得擾人,掛念而又不顯得矯情,是工作夥伴間的問候,更是私人朋友間的交流!還是鍾靈的段位比較高啊!趙悅手指一動作,立刻又回了一條簡訊過去,大方展示自己的關切之意:“我也吃過了。興陽的天氣比市里要冷,注意保暖。”
語句簡單,而關心溢於言表,那頭的鐘靈對著這條簡訊看了幾秒,回了一句:“謝謝,你也是。”這對鍾靈而言已經是對一個結識不久的人所能展現的全部關懷,他跟趙悅算什麼?朋友?不,見了四次面,遊了一次泳,熟人而已。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人總是敏感而智商低下,一向清醒的趙悅也難以倖免,禁不住放大對方流露出的一丁點好意,在看到這句“你也是”時,當即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是時候把偶遇變成邀約了,一條充滿相思情誼的簡訊當即被傳送到了鍾靈的手機上:“你之前來過興陽嗎?時間還早,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轉轉,我知道幾家不錯的烤魚店,這種天氣里吃烤魚當宵夜最合適不過了。”
鍾靈開了一下午的車,明天一早又要開庭,而他本人也完全不是熱衷社交的性格,實在不想在天黑後還在一個陌生的縣城裡瞎逛。雖然鍾靈一向熱愛獨處,厭煩各式的人情糾纏,但也並非無差別地拒人於千里之外,說實話他願意交趙悅這個朋友,甚至是對他帶著些欣賞的,但就目前而言,與趙悅的這點交情顯然還不足以讓他在這個時候赴約,於是拒絕的簡訊猶如一場凍雨降臨在了趙悅開滿春花的心田:“不了,今天想早點休息。”
趙悅點開簡訊,一陣深秋寒風正好掃身而過,淒悽慘慘戚戚。太祖曾經有言,對於獵物,戰略上要藐視,戰術上要重視,但這一回他顯然過於盲目樂觀。趙悅嘆了口氣,想到鍾靈那張此刻估計仍然冷淡俊美的臉,心裡憧憬而無奈,待他把那一點點失落消化乾淨,又打起精神發了一條簡訊:“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兩個上訴案件依次準時開庭。因為一審認定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上訴人既沒有委託辯護人出庭辯護,也提交不出新的證據材料,趙悅都來不及把鍾靈看個飽,庭審就又快又好地結束了。
鍾靈仍是穿著那身藏藍色的制服,把桌上的材料都收拾好後,鍾靈拎起外套穿上。趙悅過去打招呼,指了指身上的法袍笑道:“我剛想把衣服脫掉,你卻要把衣服穿上了。”
這話明顯就是赤-裸裸的語言調-戲,但鍾靈顯然不解其意,“天氣越來越冷,今後我們出庭該穿冬裝制服了。”
“閉庭了,你們這就回去麼?”
“吃了午飯就走。”
“我們也是。”趙悅看了看表,十一點十分,從審判庭出去後,他們法院的一行人就要和檢察院的人分道揚鑣,但這次出差絕不該就這樣毫無進展地結束,趙悅心裡簡直著急,就像請求上訴的被告人在判決生效的第十天還沒來得及遞交上訴狀,多麼焦急和不甘,眼看就要徹底失去翻盤的機會了啊!
“趙悅啊,過來一下。”賈庭長在趙悅背後呼喚。
庭長啊庭長,早不叫晚不叫,這時候你瞎叫個什麼勁!趙悅在心裡哀嚎。鍾靈朝趙悅身後望了一眼,向合議庭的其他兩個人點頭示意,又跟趙悅告別:“我們先走了,下回見。”
趙悅只得微笑,“再見。”戀戀不捨地目送了鍾靈一程,這才轉身問賈庭長:“庭長,怎麼了?”
“哎喲,你幫我看看,我這扣子是怎麼了,法袍脫不下來了喲。”
就這事?趙悅哭笑不得,低頭給賈庭長搗鼓他的衣扣,不一會兒就幫他解開了,“庭長,好了。”
賈庭長滿意而慈愛地點點頭,“呵呵呵呵,還是年輕人視力好。”指了指合議庭的另一個成員老高,“我和老高的眼睛都老花啦,畢竟年紀大了,以後-庭里的工作都是要指望你們這些年輕人嘍。”
吃過午飯,趙悅他們啟程回濱南,趙悅坐在車裡有些沒精打采,明明對這次出差給予了厚望,為什麼現在卻一無所獲?明明預感必定會發生些什麼,為什麼到頭來卻要無功而返?車開到高速路口,趙悅一聲嘆息,閉上了眼睛,打算趁著在車上的時間睡個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