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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悅也不再糾纏,“那我送你上車。”
剛巧一輛計程車開過來,趙悅替他伸手攔下,又給他打開車門,風度十足,舉止磊落,沒有半點多餘的言語和觸碰,他面目溫柔,語氣懇切,仿佛真的是個謙謙君子,“上去吧,今天喝了酒,回去早點休息,晚安。”
鍾靈抬眼望了他一眼,不想搭他的話,但這放低姿態的討好和充滿關切的叮嚀終究無法讓他無動於衷,於是他向趙悅點了點頭,坐進車裡把門關上。
趙悅來不及目送鍾靈就立刻爬進了自己的車裡,插鑰匙,點火,起步,迅速跟上前面那輛因紅燈而停步不前的計程車。
趙悅並不猥瑣,但也絕不坦蕩,他向來用克制當門面,以禮貌為裝點,但他始終是個合格的痴漢,所以現在他正做著一件痴漢們常做的事——尾行。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章
其實趙悅早就知道了鍾靈的住處,今晚上尾行在他後面並非懷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只是光這麼跟著他,趙悅便萌生出一種正在守護與保衛對方的錯覺,仿佛自己是追隨在王子身後的騎士,一下子充滿了責任感和親密感,愚蠢而甜蜜,這是屬於單戀者的精神勝利法。
餐館離鍾靈家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計程車在前面停穩,鍾靈從車上下來,背對著趙悅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趙悅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鍾靈的那天下午,那時候他們倆還並未相識,他被那一眼對視震撼,繼而率先勇敢地跳入了情網。當時他痴望著鍾靈離開的背影,目光超乎尋常的貪婪,怎麼也看不夠似的,而鍾靈從未察覺身後的視線,他走得那樣果決和理所當然,仿佛沒有什麼值得他回一回頭。
就和現在一樣。
可不知者無罪,被愛者無畏,就這一點點小挫折,畢竟還是不值得趙悅自怨自艾的。他把車窗打開一半,給自己點了根煙,電台里放著屬於夜晚的舒緩情歌,他靠在椅背上,望著這個小區裡的住宅樓,一口一口地吐著煙圈。
隨著趙悅的吸吐,車內的火點忽明忽暗,眼前的住宅樓也有燈火的明滅變化,趙悅並不知道那之中的哪一盞燈是由鍾靈親手打開,但他此刻無比的羨慕著那燈光,它給他滿室的亮堂,給他疲勞一日回到家後的安慰與安全感,它甚至可以親密無間地擁抱他,在他每一寸皮膚上留下溫暖的顏色。
趙悅難得地被寂寞擊倒,繼而開始尋找藉口推卸責任,都怪這灌進來的夜風太冷,電台里的歌聲太纏綿悱惻了。他關掉電台,換上自己的音樂,輕快的歌聲叫人一下快活起來,趙悅重拾身為人類自豪感,輕笑一聲,掐滅菸頭打算回家。
剛打著火準備起步,趙悅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小區里跑了出來,鍾靈從趙悅的車前奔過,一下跑到了馬路對面。趙悅看到他懷裡正抱著只半死不活的大狗,臉上仍是沒有什麼表情,但眉頭輕輕地皺著,趙悅知道那代表著焦急。
鍾靈騰出一隻手來攔計程車,但那輛已經載有乘客的計程車唰地從他身邊開了過去,鍾靈的眉頭皺得更緊,趙悅把車窗全部放下,伸出頭朝他大喊:“鍾靈,這裡!我載你!”
鍾靈聞聲望過來,看到了此時此刻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趙悅,但他也顧不得許多,當即抱著那大狗從馬路對面快步走了過來,拉開車門坐到趙悅身邊。
“去市寵物醫院。”鍾靈開口報了個地點。
趙悅像個盡責的的哥,踩了油門就走,趙悅用餘光瞥了眼趴在鍾靈身上的大狗,問:“它是生病了麼?”
鍾靈嗯了一聲,並沒說出具體情況,那大狗伏在他懷裡,斷續地發出難過的嗚嗚聲,聽起來虛弱不堪。
趙悅安慰道:“人都偶爾會有個小疼小病,動物也一樣,應該沒什麼事的,別擔心。”
“希望吧。”鍾靈不知是不是真的寬慰了點,把懷裡的狗又抱得更緊了一些,手掌輕撫著大狗頸背的皮毛,眼睛裡流露出疼惜,那真是趙悅從未見過的柔軟眼神。
趙悅恨不能代替了那狗縮進鍾靈懷裡,享受一番他的愛-撫和疼寵。趙悅剛剛才找回作為人類的尊嚴,此時卻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大嘆,人不如狗啊!
臨近午夜的街道已經十分冷清,趙悅把車開得很快,不時透過後視鏡看幾眼鍾靈,鍾靈仍是沉著臉不說話,趙悅先打破沉默,用輕鬆語氣問道:“你這寶貝今年多大了?”
“三歲了。”
“正值壯年嘛,給它好好吃點藥,打個針,過不了幾天又會活蹦亂跳的了。”
“車還能開快點麼。”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得超速了。”趙悅瞥了一眼那狗,問,“它得了傳染病?還是生寄生蟲了?”
“它今晚吃壞了肚子。”鍾靈頓了頓,又道,“是我大意了。”語氣里頗有自責。
“哦,那就更不用擔心了。”趙悅沒養過寵物,只覺得吃壞肚子比起染病也不是多嚴重的問題,開玩笑道,“我要是它,一定明天就立刻痊癒,才捨不得讓你擔心。”
鍾靈這時候終於想起來問:“你怎麼會在我家門口?”
趙悅心裡一咯噔,果然還是問了,趕緊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擔心你路上會不安全。”
“你跟蹤我?”鍾靈一語道破。
趙悅大呼冤枉,“我只是跟著你。”
“你…”鍾靈一陣氣悶,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一位法官的所為,“趙悅,我十分建議你改行。”
趙悅趕緊為自己辯護:“我可不是非法跟蹤,既沒有侵犯你的個人隱私,也沒有威脅到你的人身安全,其實我就是個兼職保鏢,偶爾也噹噹司機,還是免費的。”見鍾靈並不回答,趙悅不禁把聲音放緩和,柔聲問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鍾靈沒有回答,車廂內安靜了許久,直到車在寵物醫院裡停下,鍾靈急匆匆打開車門,在推門下車前回過頭來,不情不願卻又似乎充滿誠意地朝趙悅說了一聲:“今天晚上,謝謝你。”
鍾靈每天早上出門前會給家裡的狗裝好中午的狗糧,然後在晚上回家後再給它準備晚飯,但今天晚上因為全科室聚餐便沒能及時回家給狗餵食。鍾靈剛打開家門時,看到那隻金毛大狗倒在客廳里奄奄一息,嘴裡發出微弱的嗚叫,身體旁邊是一大灘腥臭的嘔吐物,而廚房裡冰箱門大開,裡面放著的生肉竟被吃得一點不剩。
這隻狗不到半歲就和鍾靈一起生活,鍾靈的朋友不多,在這個確實常常人不如狗的年代,這麼個朝夕相處的小東西已然是他生活中最親密的夥伴。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主人,悉心體貼、充滿責任感地照顧好這隻全然信任他的動物,結果卻讓他對自己十分失望。
半夜的醫院幾乎是空蕩蕩的,獸醫給狗打了針,又開了些藥,囑咐鍾靈在24小時之內別給它進食,鍾靈點頭記下,全部折騰完後,鍾靈抱著已經在他懷裡睡著的大狗終於走出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