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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靈本就在為趙悅受傷的事而自責,聽他這麼一說,在心裡嘆了聲氣,把車鎖打開,道:“下車吧。”
趙悅以為鍾靈還是要走,連忙又三分溫柔七分懇求地叫了一聲:“鍾靈。”
鍾靈把車鑰匙拔下來還給趙悅,“行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趙悅先進房間去換乾淨衣服,鍾靈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怎麼的感到有些侷促,趙悅家的客廳有些凌亂,但並不邋遢,比起鍾靈家的井井有條和一塵不染,這裡顯然要更有生活氣息得多。
趙悅換好衣服出來,一屁股坐到了鍾靈身邊,鍾靈往旁邊挪了挪,他便緊貼著挨過來,鍾靈又往旁邊挪了挪,他又貼著挨過來,鍾靈斜了他一眼,道:“別挨著我,熱。”
趙悅捉住他的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可我冷。”
鍾靈想要抽回手,“你要再這樣我就走了。”
趙悅偏不放手,換了副嚴肅點的語氣道:“對了,昨天晚上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想要傷你?”
鍾靈道:“他之前兩次被起訴判刑,都是我做的公訴人。”
話題一轉移,鍾靈的注意力便沒再放在手上,趙悅悄悄把自己的五指伸入鍾靈指間,十指相扣,心滿意足地握緊了,這才又道:“我被他劃了一刀還沒什麼,當時看到你那副玩命打人的樣子,我才真是嚇到了。”那是跟鍾靈的冰冷理性完全相反的一面,像只發狂的野獸,只憑本能在施展暴虐。
鍾靈回想起來仍覺得後怕,為趙悅,也為自己,“當時我一點都控制不住自己,還好你攔住了我。”
趙悅問他:“那時候你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他拿刀劃傷了你。”
“是因為他拿刀劃傷人,還是因為受傷的人是我?”
鍾靈張了張嘴,頓了一下才發出聲音,“我當時想到了橋哥死前的樣子,我怕你也會…”
趙悅又問:“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已經和他一樣重要了?”
鍾靈愣了一下,“你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趙悅步步緊逼,“是不是?”見鍾靈說不出話來,趙悅把上半身靠著他壓過去,又追問,“在你停手之後,為什麼又那麼緊張地抱住我,叫我的名字?”
鍾靈一陣被壓迫的感覺,“我…”
趙悅把鍾靈的身體夾在自己和沙發靠背之間,“因為你喜歡我,對不對?”
鍾靈覺得趙悅頭上仿佛飄著一行每次進看守所都會看到的大字——坦白是唯一的出路,他咽了一下喉嚨,覺得腦子有些發暈,“你、你不要逼供。”
趙悅靠過去貼著他的鼻子蹭了蹭,笑道:“好,我不逼你,那你什麼時候才肯說句實話?”
趙悅的臉放大了貼在眼前,呼吸間全是他的氣味,鍾靈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忍不住錯開臉,問:“說什麼實話?”
“就說,你喜歡我。”
“哦。”鍾靈老老實實道,“你喜歡我。”
趙悅當即哭笑不得,“這確實也是實話。”
中午鍾靈本想給二人做頓簡單的飯菜,但趙悅家裡別說食材,連調料都不齊全,最後二人還是只能叫了外賣。吃過了午飯鍾靈想要回家,被趙悅死死拖住了,“晚上幫我換了藥再走。”
“那我一整天待在這幹嘛?”
趙悅拉著他進了自己的書房,“你可以用這台電腦上網,也可以隨便找本書看看,要是困了想睡覺也行,不過我這隻有一張床…”
鍾靈甩開他逕自走到了書桌邊,桌上放著電腦和幾本厚厚的法學工具書,邊上擺著一盆頑強的仙人掌,鍾靈又看向書櫃,專業書占了一半,下面有一整排的明清小說,暢銷書也不少,文學大家的作品就只有一套魯迅全集,旁邊的架子上擺著不少科普雜誌,仔細看看,裡面還夾著好幾本超級英雄漫畫。
鍾靈留意到書櫃的一個小方格里擺著一個相框,上面是趙悅和幾個朋友的合照,似乎是某場籃球比賽後全隊的留影,相框下面放著一盒象棋,鍾靈問:“你一個人住,是自己跟自己下棋麼?”
趙悅沒明白他的意思,鍾靈便指了指那盒象棋,趙悅愣了一下,道:“沒有,那盒象棋是朋友送的,很多年沒有動過了。”
鍾靈只是隨口一問,並不多在意,隨手抽了一本小說便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慢慢看了起來,可他昨晚睡得遲,今天又起得早,午後正是容易犯困的時候,不一會兒鍾靈的眼皮就漸漸沉重起來,沒看多久便睡著了,書也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趙悅走過來撿起地上的書,“《金色夢鄉》?怪不得這麼快就進入夢鄉了。”他把書放回書櫃裡,又走回到鍾靈身邊,蹲下來趴在沙發扶手上靜靜盯著他看,他看得很專注,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趙悅想,原來他睡著時是這個樣子,一點也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看起來溫順而平和,還帶著種清醒時所沒有的坦率的可愛。趙悅突然覺得這一幕應該被記錄下來,便又拿來了自己的手機,關掉聲音,悄悄拍下了鍾靈的睡相。
趙悅起了玩笑的心思,輕輕從鍾靈的口袋裡摸出他的手機,鍾靈的手機設置了指紋解鎖功能,趙悅偷偷抓著鍾靈的手指按在HOME鍵上解了鎖,把今天拍的兩張照片都發到了他的手機里,還把他們的合照設置成了鎖屏牆紙。趙悅想了想,還給自己的號碼設置了專有鈴聲,就是自己為他唱過的那首《美麗的梭羅河》,做完這一切,趙悅這才心滿意足地把鍾靈的手機放了回去,順便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晚上鍾靈給趙悅換藥時,趙悅疼得齜牙咧嘴,他吸著涼氣道:“我左手用不上力氣,這個星期肯定是開不了車了。”
鍾靈正小心地給他扎繃帶,隨口應道:“嗯。”
“要是搭公交上班,高峰時期人山人海的,肯定要把我的傷口又擠裂了。”
“嗯。”
趙悅做好了鋪墊,終於要說出真實目的,“鍾靈,我有個主意,你看能不能…”
鍾靈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行了,我接送你上下班,”趙悅一陣興奮,剛要開口,鍾靈的下半句又說了出來,“到你的傷口拆線為止。”
趙悅眨眨眼睛,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了,但仍得寸進尺道:“我一個人換藥不太方便。”
“我每天送你回家後,幫你換了藥再走。”
趙悅立刻蹬鼻子上臉,“其實我一個人洗澡也不太方…啊!”鍾靈把纏好的繃帶打了個結,力道不小,當即就把趙悅的非分之想給堵了回去。
“好了。”鍾靈把藥和繃帶都收好,“我今天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趙悅把他送下樓,對接下來的一周期待不已。
鍾靈回到家給手機充電時才發現了鎖屏上的蹊蹺,牆紙變成了今早趙悅哄騙他照的那張合影,照片裡鍾靈的臉上半是茫然半是錯愕,趙悅則是一副笑容過度的表情,兩個人都是一臉傻相,鍾靈看得忍俊不禁,“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