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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靈又給自己挖了個坑,這時候再不甘願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跳,他在心裡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認命地說道:“走吧。”
正趕上下班交通高峰期,出城花了很長時間,等二人來到海邊時,時間已經接近八點了。剛一從車裡下來,迎面便是一陣咸腥霸烈的海風,此時兩個人都是又餓又冷,鍾靈來到海邊雖然帶著滿心的不情不願,但見到趙悅因為自己一句故意刁難的戲言而義無反顧地跑來這裡挨餓受凍,鍾靈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這個人為了跟自己吃一頓飯能做到這個地步,看來應該是真的很喜歡自己吧。
“好冷啊。”趙悅感嘆,說話時嘴裡冒出的白煙一瞬間便被海風吹散了。
鍾靈說不出什麼體貼的話,只道:“說了讓你別來的。”
趙悅朝他笑了笑,充分發揮樂觀主義精神,指著剛剛升起的月亮,道:“海上升明月,你我共此時,多好。”
鍾靈忽然想起了呼嚕生病的那天晚上,趙悅等在寵物醫院的走廊里,那時候他也是露出了一個這樣的笑容,仿佛擁有驅趕寒冷的力量。這個笑容讓鍾靈有些著迷,他的目光不由得在趙悅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趙悅湊近他,問:“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鍾靈別開眼睛,“沒什麼。”
趙悅不依不饒,“好看嗎?”
鍾靈轉過身,道:“去吃東西吧,我餓了。”
這時候海邊的餐館大排擋們雖然不至於門可羅雀,但生意也實在旺盛不到哪去,兩個人隨便挑了家飯店,點了幾個菜,飢腸轆轆地等著這頓來之不易的晚餐。先端上來的是一疊清蒸鮮蝦,趙悅伸手拈起一隻蝦,仔細剝了殼後放進了鍾靈的碗裡,道:“嘗嘗看味道怎麼樣。”說完又繼續拈了一隻蝦,剝好殼再給鍾靈。
鍾靈不願受他這份體貼,道:“我自己會剝殼,你剝了就自己吃吧。”
趙悅不以為意,“我是你的老婆啊,我給你剝蝦殼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說著又把一個剝好的蝦仁放進了鍾靈的碗裡。
鍾靈不喜歡欠人的人情,他知道自己嘴炮打不過他,乾脆也不再多說,身體力行地要把這份體貼還得一乾二淨,伸手也拿了一隻蝦,剝好殼後就要扔進趙悅的碗裡。
不料鍾靈拿著蝦仁的手被趙悅截了下來,趙悅抓著他的手腕,直接就著他的手一口吞下了蝦仁,末了不忘淺淺地含住鍾靈的手指,伸出舌頭挑逗地舔了舔,鍾靈的手指漂亮修長,此時還帶著點涼意,因而對趙悅舌頭上傳來的溫度格外敏銳,指尖溫暖滑膩的觸感讓鍾靈心悸不已,他猛地抽回了手,低頭用紙巾擦拭手指,因為動作過大而顯得有些慌張。
趙悅抿著嘴回味了一下,帶著笑意說道:“味道果然很好。”
就在空氣又要變得粘稠起來時,服務員剛好端上了第二盤菜,鍾靈像得到解救一樣,也顧不得趙悅一開始請客的理由是真是假,開口就道:“快吃菜吧,你今天過生日,該多吃一點。”
趙悅從善如流,笑眯眯地開始大快朵頤。兩個人都是餓壞了,點好的菜上來一盤消滅一盤,直到把所有飯菜掃蕩一空,趙悅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感嘆:“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鍾靈給他遞了一張紙巾,“嘴擦擦,都是油。”
趙悅卻不接,把上半身湊到對面去,伸長了脖子,“你給我擦。”
鍾靈一陣無奈,“你都多大了,還是小孩子嗎。”直接把紙巾塞到了趙悅手裡。
趙悅擦乾淨嘴,真的掏出錢包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到鍾靈眼前,“我到底多大,你自己看吧。”
鍾靈接過他的身份證,上面的照片有點傻,是那種剛睡醒時一臉朦朧的傻氣,看得不禁讓人心裡柔軟。鍾靈又看到出生年月日,發現趙悅在今天剛好滿二十八歲,鍾靈有些驚訝,“今天真的是你生日?”
“我早就跟你說了啊。”趙悅臉上帶著點委屈道,“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鍾靈被趙悅捉弄得多了,哪裡想到今天他跟自己說的竟然是真話,“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鍾靈心裡的歉意不由又更深了些,“在今天還折騰得你那麼晚才吃上飯,不好意思。”
趙悅看著他笑道:“這有什麼,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鍾靈一直小心地避免直視他的雙眼,這時候垂著眼看著桌上的幾個空盤,道:“既然已經吃飽了,我們走吧。”
結了帳後,趙悅提議:“難得來了海邊,我們去走走吧。”
剛一出了飯店,迎面而來的濕冷海風就吹得二人一陣哆嗦,鍾靈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裡,道:“今天晚上太冷了,下回吧。”
趙悅一如既往地百折不撓,“下回不知道該是什麼時候了,今天我生日,壽星最大,陪我到沙灘上走一走,好不好?”
鍾靈本就覺得有些抱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別太久,時間不早了。”
趙悅喜不自禁,對鍾靈說道:“你在這等我一下。”自己返回車上拿了條圍巾過來,伸手就要給鍾靈繫上。
鍾靈不願意接受,“不必了,你留著自己圍上吧。”
趙悅卻不容他拒絕,溫柔又強硬地把圍巾在他脖子上繞了兩圈,又幫他把垂下的部分順了順,道:“風那麼大,小心不要著涼了。”
鍾靈的臉龐周圍溢滿了趙悅的氣味,讓他無從躲避,這氣味其實聞起來很舒服,是一種溫暖乾燥的感覺,在這濕寒的夜晚裡讓人格外留戀。
二人朝著沙灘走去,鍾靈道:“你追求人還真有手段。”
趙悅問:“那我的手段起作用了嗎?”
“至少在我這裡沒有。”
趙悅輕笑了一下,“我才不信。”又道,“其實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個人。”
鍾靈不信,“你分明是個老手。”
“是真的,我沒騙你。追求是一門藝術,大概我在這門藝術上很有天分。”
兩個人一起走在柔軟的沙灘上,浪花一波又一波地沖刷著淺灘,海里傳來澎湃的聲音,鍾靈在說話時不由也提高了些音量,“要不是見過你在法庭和審委會上的樣子,我實在想像不到你會是一個法官。”
趙悅笑了,“法官應該是什麼樣子?公正,理性,有良心,你覺得我不是嗎?”趙悅問鍾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游泳館裡遇見的時候,你問過我為什麼會選擇當法官。”
鍾靈記起來,那次趙悅假裝抽筋後,自己和他一起坐在游泳池邊上聊天時聊起過這個話題。
“在這個世上,傷害每天都在發生,司法行業里大家各司其職,為冤者昭雪,讓惡人受罰,一起維護著整個社會的公義,但唯有法官是最後的審判者,擁有對一切違法犯罪行為作出裁判的資格,用手中被授予的權力守住正義最後的底線。”
鍾靈仔細聽著,不禁放慢了腳下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