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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堰垂眸想了一秒,只說:「明天再說。你回吧。」
程楓:「是。」
程楓坐回到車裡,看著江堰走進電梯間的背影,仍是不安。
依照慣例,今天的事,他還是得匯報給石懷青。
石懷青接到程楓的微信, 許久,只回了這樣一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由他去。」
……
江堰從地庫坐電梯上樓,剛到一樓,就停了。
電梯門一開,進來的是夏天晴。
兩人都是一愣。
江堰原本依靠著電梯牆,神色冷峻,見到夏天晴,頓住:「晴晴。」
夏天晴腳下一頓,走進來說:「這麼晚。」
夏天晴穿著居家服,裹著羽絨服,顯然是剛從外面倒垃圾回來。
電梯往上升著,夏天晴轉頭看江堰。
江堰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都有些詞窮。
夏天晴率先說:「看你這樣,好像應酬的很累,早點休息吧。」
江堰扯出一抹笑容,眼裡難掩疲倦:「我本來還想說,到家就告訴你。咱們說好的,要找個時間聊聊。」
夏天晴:「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江堰:「嗯。」
夏天晴注意到他眼裡的疲倦,說:「不管工作再怎麼忙,還是要注意休息,你畢竟還有硬仗要打。」
江堰淡淡笑了下:「嗯。」
一陣沉默,電梯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電梯,各自來到各自的門口。
開門時,不約而同的回了下頭。
夏天晴:「晚安。」
江堰:「晚安。」
……
兩人進屋,各自嘆了口氣。
好像突然之間,變得生疏了。
江堰躺進沙發,一動都不想動,燈也不開,只是蹬掉皮鞋。
他抬起一手,蓋住眼睛,閉上眼,想到的就是今晚紀懷德的那些話。
——其實當初那個結構,也是拿了錢做陰陽圖,但他做的也算規整,還跟我們說,只要按照他私下裡改過的圖去施工,雖然安全係數降低了,但只要別再摻水,把控好,也不會出事。
——可是啊,我們哪能聽他的啊?我們做施工的,肯定還得按照自己的標準摻點水,是吧?結果這一摻,就出事了。
——而且這事特別寸勁兒,出事那天,那位結構老師傅也在,不僅搭進去幾個民工的命,連他也給砸裡面了。
——我當時可真是嚇壞了,到底還是孫構比我狠,給我出了個主意,說反正現在死無對證了,結構也擱進去了,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就咬死了說,就是他的結構不科學,是他的圖有問題,當時施工的時候也沒太注意細節,就是那個老結構給了一套圖,大家就按照那個圖來辦事。你也知道,那個年代圖紙都是手繪的,上面沒蓋章,而且施工過程中會先拿到結構給的一些「白圖」,上面沒蓋章也不會太在意。反正這種事一旦查起來,只要是圖紙有致命錯誤的,那結構就是主要責任,我們施工最多也就是連帶責任,罰的不嚴重。
——這事說來也是那個老結構倒霉,孫構當時就是他那個設計單位的直屬領導,剛升上去沒多久,就負責結構部門,所以這些圖都要過他的手。有關部門一調查,他自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手腳。
說起來,二十七年前,正好是□□發布十六條調控措施的那一年,海南房地產泡沫經濟破裂,爛尾樓遍地。
也因如此,房地產開始初具規模,國有設計院的格局被打破,民營設計院應運而生。
沒幾年就是房改,而後就是大規模基建的開始,跟著來了房地產投資熱潮。
孫構原先還是抱著設計院的飯碗,吃著死工資。
像是陰陽圖這種事,他能吃到一大筆好處費和回扣,藉由職務之便沒少沾。
後來那幾年,孫構瞧准了投資熱,又仗著自己懂設計院的門道,明白建築業的油水,趁機下海,抱上那時候剛賺了第一桶金的「誠創地產」董事長的大腿,里里外外給他支了不少招兒,這才有了後來他大甲方、大股東的地位。
而紀懷德,就因為在當年那件事情上和孫構合作了一把,又一起收拾了爛攤子,這才結下將近三十年的合作「情分」。
孫構和紀懷德這些見不得人的發家史,原本也不是什麼秘密,任何行業能爬到他們今天「獨霸一方」的地位,那都是吃著人血饅頭上來的,哪有清清白白就成大佬的童話故事呢?
這些事,江堰原本早就調查過了,心裡勾勒過故事脈絡。
他父親江宇,事成□□是當了替死鬼,令他們借著「死無對證」的由頭,讓他把所有事都扛下來。
可江堰怎麼都沒想到,陰陽圖的事是真的。
紀懷德根本不知道江宇和江堰的關係,犯不著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也就是說,江宇的確收了好處,做了陰陽圖。
江宇被砸在裡面,也是倒霉,也是給了孫構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想到這裡,江堰閉上眼,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仿佛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石懷青一直反對他揪著孫構,反對他利用項目追查舊事,更不願他把過多精力放在歷城。
甚至於,過去二十幾年,石懷青都不曾告訴他,江宇意外身亡的真相,還謊稱是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