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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落地,孫構就站起身,看樣子是要往外走。
江堰依然維持著靠桌的姿勢,雙腿交疊,雙手環胸,始終一動未動。
直到孫構走到門口,都準備去拉門把了,手抬到半空卻又落下。
他在原地定格了兩秒鐘,忽然仿佛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問江堰:「對了,現在上頭正在調查,那這施工方的人選,江總也準備換人了吧?」
江堰背著光,臉上似是淡淡笑開:「這是自然。」
孫構「哦」了一聲,又問:「有人選了嗎?」
江堰點出一個名字:「宋可卿。」
屋裡陷入了一陣沉默。
孫構眯起眼,一瞬間又恢復到原先的老謀深算。
連日來的變故,把他捲入了漩渦中心,令他身在局中不自知,而先前的情急和焦躁,也一度令他做錯判斷。
直到這一刻,孫構忽然清醒了。
孫構比紀懷德清醒的快得多,紀懷德到現在還以為一切都和孫構有關,要死咬住他不放。
可即便是孫構的速度,也已經晚了。
孫構忽然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青山綠水』這個項目,最早就是宋可卿拿下的施工。」
江堰的眉宇輕輕抬了抬:「的確如此。」
孫構往回走了兩步,又道:「後來因為你兩個舅舅把項目拿走,施工方才換了紀懷德。」
江堰:「孫總好記性。」
孫構又往前走了兩步:「可是當你又從他們手裡把項目拿回來時,卻沒有換掉紀懷德。」
江堰這回沒應,仍是笑。
這下,孫構把什麼都串聯起來了。
江堰當初選擇宋可卿,還冷落了紀懷德一陣,紀懷德什麼都沒落到,後來還跟孫構面前抱怨過。
等江堰兩個舅舅把項目接過來,紀懷德就成了施工方的第一人選,和他們打得火熱,還在背後幸災樂禍江堰許久。
再後來,江堰拿回項目,可是施工方卻仍是紀懷德,一直沒有提換人的事。
緊接著,結構這裡他就把夏天晴踢出去了。
這兩點都曾經讓孫構覺得疑惑,但他仔細想想,倒也能理解。
江堰到底是生意人,做生意歸做生意,做人歸做人,站在生意人的角度,當然選紀懷德勝過宋可卿。
而夏天晴實在太講原則了,這種講原則就等於容易壞事。
那時候,孫構和紀懷德還說過,這個江堰,未來一定不可小覷。
直到這後面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速度之快都讓人無暇應對,無暇去細想之前,到現在一切都成了定局,孫構又忽然回想起來先前的每一步,這才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
孫構一下子樂了,還給江堰鼓了兩下掌,隨即說:「原來是你的手筆啊……我們這些老幫菜,被你拿個麻袋裝起來了都不知道,這些年真是白混了!」
江堰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眉宇間也是一片冰冷:「孫總客氣了,你只是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凡事都要以你為先,而且越來越貪,這才讓我逮著了機會。如果你不是這麼貪,我想利誘也很難。」
孫構哼了一聲,問:「紀懷德那狗東西到現在還沒醒過悶兒呢吧?」
江堰淡淡道:「他被你壓了這麼久,近三十年不敢喘個大氣,好不容易讓他逮著機會翻身,他一定比所有人都更想你死。」
孫構眯了眯眼睛,又問:「那陸明洋呢,什麼時候被你收買的?」
江堰:「你不如問問歷城的所有甲方,有誰,不希望你摔下去,摔得狠一點。」
孫構點了點頭,抬手指著江堰,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你小子,夠狠的!」
江堰沒應,只是冷漠的瞅著他,像是看小丑戲。
直到孫構問:「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有那麼多選擇可以拿我開刀,為什麼要找一件那麼久遠的事故?二十七年前,就算大家想去翻,都沒有依據,那件事放在現在,很難掀出浪花。」
這就是孫構最想不通的事情。
如果他是江堰,他要整紀懷德,完全可以把先前鬧得飛飛揚揚的丁荃事件拿出來做文章,如果要整他孫構,也可以找過去幾年他經手的一些項目,去深挖。
這些都要比二十七年的那次事故更容易挖掘。
最主要的是,人們的忘性是很大的,一件那麼久遠的事,誰還會在意呢,誰還會去翻案呢,二十七年前啊,那時候江堰才出生吧?
孫構想到這裡,一下子就愣住了。
等等,二十七年前?
江堰、江宇?
不會吧?
孫構安靜了幾秒,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十分不能置信的瞪著江堰。
江堰的目光一直盯著他,讓人不寒而慄。
孫構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仔細辨認著江堰的輪廓,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你,姓江。」
江堰彎了彎眼角:「我自然姓江。」
孫構一頓,問:「江宇,是你什麼人?」
江堰扯了下唇角,停頓了兩秒,說:「這兩年,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讓你和紀懷德把二十七年前的事說出來。突然提起這事,一定會引起你們的懷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中一個人主動提起。」
江堰的雙手撐在桌沿,繼續道:「那件事,原本參與的結構也跑不了,一旦工程出事,結構做陰陽圖的事一定會被追究。他為了你們給的好處費,一時想歪了,清白了一輩子,最終折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想過,除了錢,你們應該還許了其他好處,否則他不至於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