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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會是誰?
他的大手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在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所顯示的名字時,本來很舒展的眉頭,慢慢的蹙起。
過了兩秒,或者是五秒後,他才喉結滾動了一下,滑下了接聽鍵,“晗兒,這麼晚了,有事嗎?”
紀晗的聲音帶著破碎的顫抖,還有濃重的鼻音和哽咽,像是驚嚇過度後才會有的反應,“阿阿……深,剛剛奶奶下樓滑……滑倒了,不…不小心從樓梯滾了下…下去,家家……里的傭人又全都放了…假,我…我已經打了…打了112叫救護車,你…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我我……我害怕。”
那些隱忍的破碎聲音,在最後一個字說出來後,變成了綴泣,甚至愈演愈烈。
紀雲深在紀晗說了奶奶不小心從樓梯滾下去時,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大腦空白了好幾秒,才調轉腳尖,朝著別墅門口走去。
他握著纖薄手機的大手用力到泛白,幾乎脫口而出,“家裡的樓梯不是都鋪了防滑地毯,奶奶怎麼會突然跌到?”
“我……我也不知道,剛剛我在浴室里洗浴,水聲大我什麼都沒聽見。”
紀晗蹲在頭部出了大量鮮血的周蘭清身邊,正對面是落地窗玻璃,燈影偏暗,可角落裡的壁燈影射出來的光線,卻將她的一張臉在窗玻璃上全部映照了出來,那上面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卻讓人覺得有些陰森可怖。
“我從這裡趕過去,估計救護車已經到紀宅了,我現在開車直接趕去軍區醫院,你跟我描述一下奶奶現在的狀況。”
他從門廳衣架上拿過那件深藍色風衣外套,就急匆匆的朝著別墅外走去。
夜風穿透話筒,傳到對面的紀晗耳里,變成了輕微的嘈雜聲音。
她五指穿過深黑如海藻般的秀髮,雖然聲音帶著鼻音和哽咽,可眼睛卻很乾,連一點濕潤的感覺都沒有。
“奶奶的頭部出了很多血,流了一地,腿好像摔斷了,其他的地方,我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損傷。”
凌晨兩三點的夜風很大,打在男人蒼勁有力的雙腿上,是刀割般的痛楚。
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儘量穩著聲音說道,“晗兒,你聽我說,你現在一定要冷靜。”
“好,你說,阿深。”
“奶奶的頭部出了血,一定不能隨意移動,你不要去抱她或者碰她,免得對她的身體造成二次傷害,然後去二樓的儲物間裡,把小型氧氣罐拿出來,給奶奶輸氧,隔兩分鐘再給她做一次人工呼吸,聽到了嗎?”
紀雲深已經坐進了菸灰色賓利車裡,聽到對面沒有任何的聲音和回答,他又問了一遍,“晗兒,聽到我說話了嗎?還能聽到嗎?”
“能聽到,阿深,我……我現在就去拿氧氣罐,你別掛斷電話,我……害怕。”
“好!”
紀晗將手機放下,按照紀雲深說的,跑到二樓的儲物間,拿出小型氧氣罐,開始給周蘭清輸氧,然後隔兩分鐘開始她做人工呼吸。
那雙深黑漂亮的眼睛,在一次又一次的為她輸氧,做人工呼吸後,徹底的猩紅了起來。
不知道是太過悲傷,還是太過……怨恨。
……
紀雲深的菸灰色賓利車子趕到軍區第一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
他和紀晗的通話一直都沒有結束,知道周蘭清被送進了五樓的急救室。
將車子穩穩的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坪前,才拉開車門下車,邁著一雙修長有力的長腿,跑進醫院裡,然後穿過大廳,一路來到電梯旁。
剛剛跑過去,就有一部梯要從一樓往上面升,他幾個箭步躥進去,下一秒,電梯門就緩緩的關閉上了。
電梯門關合後,他看著樓層數字鍵的變化,在顯示五的時候,他整個人先是在怔在原地了幾秒,甚至可以說不會動了。
等待他的或許是好,或許是壞。
他閉了閉眼睛,整理了幾秒情緒,才邁開闊步走出去。
紀晗穿著一件長至腳踝的白色羊絨裙,裡面是一條黑色緊身打底褲,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的條紋風衣,腳上永遠都是千篇一律的類似公主鞋造型的高跟鞋。
聽到有沉穩的腳步聲,她慢慢的抬眸看過去,在看到那抹熟悉高大的身影后,她幾乎是從椅子狂奔過去的。
紀雲深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衝過來,沒有防備的被她撞得退後了幾步,那雙軟的像是沒有骨頭的雙臂環住他勁瘦的腰身,精緻白皙的側臉緊緊的貼著他健壯結實的胸膛,甚至還能夠感受到薄薄的襯衫裡面的皮膚溫度,和心臟的跳動。
“阿深,都怪我不好,我怎麼會那麼久才發現奶奶從樓梯跌下去了呢,都怪我,如果奶奶有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紀晗的眼淚像是決堤了一般,一滴接著一滴的從她的眼眶滑落,梨花帶雨的模樣,別說男人,就是女人看到了可能都會覺得心疼。
紀雲深本就覆滿憂色的眉眼,因為紀晗的話,瞬間又覆上一層懊悔。
奶奶從小把他養大,不管她做事如何偏激,如何不顧慮他的感受,但她是他的奶奶,這個關係永遠都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紀雲深伸手拍了拍紀晗瘦小的肩膀,乾淨的聲線在走廊里仿佛具有無限的穿透力,“不關你的事,別太自責了。”
紀晗環抱他腰身的雙臂又收緊了一些力度,仿佛在尋求安慰,“阿深……我真的好害怕,奶奶從小把我養大,我卻沒盡過一點孝道,如果知道會這樣,她在跟我說,讓我去跟陸遇白商業聯姻的時候,就應該答應她,而不是和她大吵一架,讓她難過和傷心……”
後面的話,她已經說不出來了,全部淹沒在了愈來愈大的哭泣聲中。
“不關你的事情,你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沒有人會怪你,嗯?”
“可我……自己會怪我自己……”
紀晗的眼淚打濕了男人胸膛前的白色襯衫,他的眉頭漸漸蹙緊,低頭看向窩在他懷裡的女孩,“晗兒,我知道你尊敬奶奶,也很愛奶奶,但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平復一下情緒,好嗎?”
紀晗窩在他胸前,又聽他勸慰了好一會,才恢復了以往的樣子,並慢慢的從他的懷抱里退出來,“抱歉,剛剛我太激動了,把你的襯衫都弄髒了。”
男人胸膛前的襯衫,不僅有女人留下的眼淚的淚漬,還有幾個或清晰或模糊的唇印。
紀雲深低頭瞥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沒關係,一件衣服而已。”
見她的情緒恢復了正常,紀雲深才從褲袋裡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嘟聲響了大概三下,對面接了起來,“紀總。”
紀雲深嗯了一聲,“孫秘書,抱歉,這麼早就給你打電話,我現在有點事情想讓你去紀宅查一查。”
孫秘書從沉睡中清醒,聲音還帶著幾分惺忪和慵懶,在聽到紀宅兩個字時,他的身形微微一僵,突然徹底清醒了過來,“要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