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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靠聊出來的,但我想讓你時刻都記住我很愛你,所以會忍不住的想要聊。”
其實他說這些的最主要原因,是想讓她陪他說說話,說什麼都行,只要她肯陪著他,但顯然她誤會了他的意思,而他沒有解釋,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解釋也只是多餘,浪費唇舌罷了。
喬漫靜默了幾秒鐘以後,說了一句你真無聊,便轉過身,背對著他的方向,準備繼續睡覺,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弄得身體一僵。
他說,“漫漫,你知道那種被欺騙的感覺嗎?尤其是被那種曾經用生命相信過的人欺騙的感覺嗎?”
喬漫沒說話,就只是那麼僵著,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大概過了幾秒,或者十幾秒以後,她已經分不清了,只聽到男人低低緩緩的繼續說道,“大概會有一種白白活了這麼多年的感覺,那種感覺,接近失望過後的絕望。”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親手把自己曾經夢寐以求的所有東西,都推離開他的生命。
當然,他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親手把那些東西推離開他的生命後,感覺到快樂。
“你的情緒不太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紀雲深難得對她說出這麼感性的話,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甚至睥睨眾生的,他不適合現在這樣,一點都不適合。
“沒什麼,就是突然回顧之前的人生時,會有一種莫名的挫敗感。”
喬漫沒有多問他的挫敗感從何而來,因為她知道,她即便問出來了,也只是在他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正文 365,漫漫,你真彆扭
當這種幾乎是下意識的為他著想的想法,從她的腦海里出現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這個沁涼潮濕的雨夜,他把他的脆弱難過和無助完全的攤開,放在她的面前,她竟然已經沒有剛剛回國時那種想要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或是狠狠的踩上一腳的想法。
不過幾十天的時間,她完全沒有發現她的想法在悄然的改變,連後知後覺都沒有。
如果不是剛剛那幾句對話,她或許還蒙蔽在自己努力維持的假象中,以為跟他周旋,都是迫不得已,以為用他的愛她,能夠讓他痛苦,能夠讓得不到的他的人更痛苦。
可沒有想到,久而久之,她卻漸漸的入了戲,真的把自己擺在了他最重要最愛的位置上。
或者更準確一點的說,是已經接受了他愛她的事實。
但她知道,一旦接受了他愛她的事實,她就徹徹底底的輸了。
把過去那五年所有痛苦的點滴,難熬的瞬間,以及對他的埋怨都徹徹底底的給輸掉了。
好像那些痛苦和難過,在此時此刻,顯得那麼不值得一提。
而這種突然而來的落差感,讓她的眉頭緊皺,也格外的沉默起來。
凌晨四點多的晨曦,透過窗簾的縫隙,影影綽綽的透射進來,能夠看清墜落的雨幕,以及籠罩在雨幕下的園林景觀。
她的視線還沒有來得及收回來,就聽到身後的男人低低淡淡的說了一句,“漫漫,對不起。”
他有太多的錯,太多的對不起,可千言萬語彙聚在一起時,他能說的好像也只有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但實際上,卻什麼都彌補不了。
彌補不了她受到過的傷害,也彌補不了她曾經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絕望和無助,更彌補不了她曾經遭遇的那些苦難。
從她五年後回國,他對她認過很多次錯,也說過很多次對不起,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希望得到她的原諒,但又有很多的瞬間希望她不要原諒。
或者原諒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這樣他也會更加的心安理得一點。
房間隨著男人的話落,而陷入了死一般的靜默,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能聽到窗外雨滴撞擊窗玻璃的聲音,以及呼嘯而過的風聲。
她背對著他,中間隔著大概有十公分的距離,她沒動,他也沒再靠近。
本來洶湧的睡意,隨著剛剛與男人的對話,而全部消失了,清淺的呼吸也跟著變得綿長,並且越來越急促。
間隔了大概有半分鐘,或者更長的時間,男人才靠過來,並伸出一雙健碩的鐵臂將她撈在懷裡,薄唇緊貼著她的耳廓,低低啞啞的又重複了一句,“漫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喬漫沒閃沒躲,就任由他滾燙的懷抱和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半天才說了一句,“紀雲深,我不想原諒你,永遠也不想。”
她只想恨,只想埋怨,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感情糾纏。
可往往恨和埋怨的源頭就是愛,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避開,但終究還是沒有避開。
“嗯,沒關係,我願意等。”
他願意等,等到她真正想原諒他的那一天,多久都沒有關係,哪怕白髮蒼蒼。
喬漫很反感他說等她,就好像篤定了她一定會回頭一樣。
理智告訴她睡吧,可卻睡意全無,她伸出一雙柔軟的小手,覆上他環在她腰身上的粗壯手臂,“鬆開我,我睡不著了,想去樓下看會兒電視。”
男人聽後,將環在嬌小女人身上的雙臂收的更緊了一些,幾乎讓她再也動彈不得,“別去,我一夜沒睡,再陪我睡一會兒,嗯?”
“我真的睡不著了。”
她又試圖將他的雙臂拉扯開,可得到的回應,是他收的更緊的力度,“我陪你。”
“不用了……”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拉扯開他的雙臂,剛剛挪動床邊,就被男人伸手扣住了纖細的手腕,“漫漫,別走……”
喬漫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轉過身,她就清楚的看見了他在黑暗中有些無辜又迷茫的眼睛,就這樣對視了大概有十幾秒鐘,她還是伸手拂開了他扣在她纖細手腕上的大手,“對不起。”
她拒絕了他,然後快速的走出了房間。
不談感情的話,他們顯然都可以在營造出來的假象里遊刃有餘的扮演著自己的那個角色。
但如果非要談感情的話,他們之間除了不原諒,好像已經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至少在她的認知里是這樣。
喬漫快步的走到房門邊,扭動門把手就走了出去,甚至連拖鞋都沒有來得及穿。
地板上有些微涼,她赤著腳走在上面,不禁縮起腳趾,可比起這些,她寧願走在這樣的荊棘上,也不願意呆在房間裡,看著他流露出來的那種孤獨和茫然。
房間的門開了又關,女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男人還是維持著剛剛的那個動作,手停留在半空中,一雙深邃到看不見底的眸光看著房間不知名的遠處,逐漸的放空,就這樣的呆愣了很久,久到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了,他才動了動,重新躺下來。
被子上都是女人留下的清香,他深深的嗅了一下,才緩慢的閉上眼睛。
已經沒有任何的困意,但他只要閉上眼睛,就好像能夠被她殘留下來的味道包圍,製造出一種她還在陪著他,沒有拒絕他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