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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遇白在落地窗的玻璃裡面看到了她一瘸一拐緩慢移動的身影,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大步走過去,把緩慢移動的她重新抱回沙發上,然後迅速拿過搭在辦公椅上被雨水打濕的白色外套,大手剛剛伸進外套其中一個口袋裡,就摸到了兩瓶藥瓶。
他拿出來,放到眼前看了一眼,當一連串的英文字母映入他的眼帘時,他胸口裡憋悶了一晚上的煩躁情緒,突然洶湧奔騰了起來。
他幾個大步走過去,將兩個藥瓶放在她的眼前,“紀晗,這是什麼?你從哪裡弄來的這種藥?”
紀晗此刻眼花繚亂頭昏欲裂,伸手拿過他手裡的藥瓶,就要擰開去倒裡面的藥吃,卻被他一把甩開,並伸手扣住了她尖細的下頜骨,“紀晗,你知道這他媽的是什麼藥嗎?這是迷幻藥,你是有多愛紀雲深,需要拿迷幻藥來迷幻自己?嗯?你告訴我?你他媽告訴我?”
“你把藥給我!”
紀晗吃痛,伸手胡亂的推拒著眼前的男人,然後再次伸手要去搶他手裡的藥瓶,“你把藥給我,你把藥給我……”
男女之間的力量過於懸殊,陸遇白的大手輕輕鬆鬆的扣住了她不斷揮舞的小手,並用一隻手反剪到她的伸手,另一隻手則再次攥住她尖細的下頜骨,強迫她仰著臉看他,“紀晗,我是誰?告訴我,我是誰?”
紀晗拼命的掙扎,“阿深,你把藥給我……”
陸遇白攥在她尖細下頜上的大手又用了一些力度,看著她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才又問了一句,“迷幻藥的藥效過勁了嗎?”
“你昨晚淋著雨過來,就是打算對傅青山獻身的吧?對嗎?”
紀晗沒有回答,一雙小手拼命的想從鉗制她的大手中掙脫,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意識在慢慢變得清醒,眼前的男人臉和想像中的男人連逐漸分離,只剩下陸遇白那張過於冷硬淡漠的臉。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又用力的晃了晃腦袋後,眼前依然還是陸遇白的那張臉。
“清醒點了嗎?紀晗?”
他彎著腰站立在沙發邊,幾乎遮住了她頭頂上方的所有光亮,一雙深黑如水的眼眸中倒映著的都是他高大清晰的身影,過了大概有兩秒鐘,她才輕啟紅唇說道,“陸遇白,你把藥給我好不好?”
陸遇白的臉又靠近了她一些,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紀晗,你他媽的失個戀需要失五年?紀雲深他已經和喬漫有孩子了,他早就不愛你了,你非要這麼作賤糟蹋自己嗎?
紀晗像是聽到了他說的話,又像是沒有聽到,眼睛裡逐漸變成了渙散,沒有任何焦距的深黑。
她精緻的小臉湊近了他一些,紅唇因為渴望能夠吃到他手裡拿著的藥,而細細密密的顫抖著,語氣也已經是帶著乞求的瘋狂,“陸遇白,你把藥給我吧,我就再吃一次,一次好不好?”
這個樣子的紀晗他從來沒有見過,狼狽,瘋狂,甚至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就像是人在毒癮發作時,可以拋棄優雅拋棄自尊拋棄信仰,拋棄做人的一切,只要他能滿足她,她什麼都願意做。
“紀晗,你清醒一點,這藥是他媽會上癮的,你他媽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吃了藥就不會難受了,你把藥給我,你把藥給我……”
紀晗因為他沒有滿足自己的渴望,開始變得失控,開始變得躁動不安,開始劇烈的掙扎。
陸遇白又用了一些力度才將她控制住,閉了閉眼睛,平復了一下胸口不斷奔騰的情緒,才一字一頓的說道,“紀晗,你最近照過鏡子嗎?你應該去照一照,看看你已經把你自己折騰成什麼鬼樣子了,還有一點從小高高在上眾星捧月長大的名媛淑女的樣子嗎?”
她聽後,身體微微一僵,好像清醒了一點,間隔幾秒鐘,才緩緩慢慢的說道,“陸遇白,名媛淑女應該什麼樣兒啊?像我那樣嗎?”
“你難得不覺得我的人生就是個笑話嗎?”
她的眼睛逐漸恢復了一些焦距,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從小被親生父母遺棄,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十歲那年被紀家收養,不敢大聲哭大聲笑,每天都在拼命學習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該有的樣子,可我好累啊,我也想有自己的性格,我受傷了也想哭,我生病了也想撒嬌,我心情不好了也想大喊大叫的發泄……”
說到這裡,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可是我不能。”
“我受傷了要看大家的臉色,我生病了也要看大家的臉色,我心情不好還要看大家的臉色,在這個家裡,我每天都活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我做了什麼大家討厭我,就連呼吸都是壓抑的。”
“陸遇白,其實我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真實的我很自卑很平凡,就和這世界裡那些普通的芸芸眾生一樣,可我又不能表現出我的自卑和平凡,因為我是紀家的人……”
“哦……不對,或者說我只是紀家的養女,哦,也不對,應該說我是個連條狗都不如的紀家養女。”她的眼睛裡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她卻仰著頭對著他笑,“陸遇白,你說我的人生可不可笑,我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沒有人在乎,沒有人喜歡的笑話。”
陸遇白看到從她眼眶裡流下的眼淚,喉結不禁上下滾動了一下,“紀晗……你聽我說……”
“陸遇白,你別再說了。”
紀晗輕輕的搖了搖頭,聲線很柔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這一次就當我求你,你把藥還給我,我們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繼續做你的軍區將領,我繼續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做我的紀家大小姐。”
“當然,我們還是若即若離的朋友,你幫過我不少,如果將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我不怎麼喜歡欠別人的人情……”
“紀晗。”陸遇白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這種致人迷幻的藥品,如果長期服用,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紀晗還是笑,溫溫淡淡的笑,“我不需要知道,只要它能讓我開心,能讓我得到滿足,這就夠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會死人的……”
陸遇白真的很想用力的把她搖醒,聲音也已經緊繃到了極致,“紀晗,這種藥會死人的,會死人的……”
“陸遇白,如果我真的能在迷幻的狀態下死去,那真的是我求之不得的結果,我不怕死,一點都不怕死。”
相對於這麼沒有任何意義的活著,那樣死去真的是她求之不得的結果,也是最好的結果。
陸遇白看著眼前仿佛全然陌生的女人,不斷的搖著頭,甚至不敢相信剛剛那番話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
“你害怕了,對嗎?”
紀晗還是剛剛的表情和語調,眼睛眯成彎月的形狀,“對,這個就是我,最真實的那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