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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婚後呢?您大多數的時候,都帶著操控的強勢,想讓他們每一步都按照你預想的去走,只要有一丁點的不滿意,您就會雷霆大怒,我想大概這才是他們這些年不愛回家的真正原因吧!”
周蘭清深吸了一口氣,保養得宜的臉上隨著他的話,多出了三分不知名的情緒,但是很快,快到幾乎無法讓人捕捉。
“奶奶,您覺得爺爺在仕途上栽過的跟頭,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走的路,可是您別忘了,我們不是他,人生也不會一樣。”
說完,他閉了閉眼睛,聲音恢復了以往的低沉,“時間很晚了,漫漫還沒有吃晚飯,我找晗兒說點事就會離開,晚飯我們不會在這吃。”
轉過身,還沒有抬腳邁出腳步,就聽到身后蒼老優雅的聲音響起,叫著他的名字,“小深……”
紀雲深頓住腳步,沒動,也沒有回頭,好像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大概隔了兩秒鐘,周蘭清的聲音才繼續響起,她說,“小深,別再掙扎了,你和晗兒十年的感情,最終不是也走到了盡頭?說放下就放下了,何況你和喬漫還不到一年,沒關係,你斷不了,我會幫著你斷掉,直到你能斷掉為止。”
紀雲深聽後,精緻的眉眼立刻覆上一層不可置信,他轉過身,呼吸已經開始紊亂,“奶奶,您知道我和晗兒……”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但周蘭清怎麼可能聽不明白,話頭就是她挑起來的。
“看來喬漫沒跟你說啊……這小姑娘看著挺有心眼,但對你好像還真的有那麼幾分實意真心。”
周蘭清走過來,伸手理了理他白襯衫的衣領,“小深啊,奶奶不會害你,聽奶奶的話,把喬漫忘了吧,京城有許多名媛淑女隨著你挑,總會有一個符合你的脾氣口味。”
“奶奶,感情在您的眼裡,或許一文不值,又或許只是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只要出現了,隨時隨地都可以清理掉,可那對我來說並不是……”
似乎顧慮到她的身體情況,他儘量選擇用更加輕緩的語調說道,“我愛了就是愛了,也做不到說忘就忘,晗兒的遺憾,我不會讓它出現第二次,還有,奶奶,我不想成為沒有感情的動物。”
話落,他沒有再聽周蘭清說什麼,就朝著書房的門口走去。
拉開門,眼角的餘光好像瞥到走廊上有一晃而過的人影,白裙翩躚,很快就消失在了樓梯的拐彎處。
他還沒有完全舒展的眉心,又深深的蹙了起來,接著便抬腳走過去尋找。
站在樓梯口往一樓客廳看過去,除了忙碌的傭人,再看不到其他,似乎剛剛只是他的錯覺。
……
紀晗跑回房間,整個人以呆滯的神情跌坐在床上時,心口還是止不住的砰砰跳。
淚流滿面,或者說,已經泣不成聲。
人的一生能夠有多少個十年,而又有多少個十年能夠浪費的活在虛情假意中?
難過的情緒翻湧,怨恨也如潮水般襲來。
就這樣坐了多久,她已經感知不出來,直到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她才從怔忪的情緒中被拉回來。
她抹掉臉上的淚,又清了清嗓子,用著正常的語調問道,“是誰?”
“是我。”
紀雲深倚著門邊而站,大手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眸光看向走廊窗外的夜色。
遠處的萬家燈火,和連綿起伏的山脈,在黑夜中,散著神秘深幽的色彩。
不過好像一瞬間,那些倒影便融進了他漆黑深邃的眸光里,像是萬千星光在閃耀,又像是絢爛綻放過後的煙火,只剩下孤寂。
紀晗聽到紀雲深的聲音,連拖鞋都沒穿,赤著腳跑過來,在手剛剛碰到門把手時,又像是觸電般縮了回來。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睡了,你先回去吧!”
紀雲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青白色的煙霧將他的聲音氤氳的更加低沉暗啞,“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就是到了每個月不方便的那幾天,有點難受。”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我知道了!”
走廊上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紀晗轉過身,嬌小的背脊靠在深棕色的梨花木門板上,然後隨著身體逐漸的癱軟,一點一點的滑坐在地板上。
腦海里幾乎都是周蘭清剛剛在書房裡,對他說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她蜷縮起雙腿,雙臂微縮,將自己環抱了起來。
眼淚再次決堤滑落,她想,這世上所謂的愛情親情,大概比什麼都東西都可笑。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出來。
……
喬漫做了夢,夢中的她,被人強行拽到了醫院裡打胎。
她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到最後還是被人抓了起來。
那人的身影很高,她努力的想看清那個人的容貌,可是最後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剪影。
如果不是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想她還會繼續把這個夢做下去。
即便是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的,但也跟噩夢驚醒的感覺類似,心臟跳的厲害,整個人感覺到很疲憊,像是經歷了一場車禍,被人拆了重裝後的疲憊。
在黑暗中,摸索了幾秒手機,直到握在手裡,她才緩慢的睜開惺忪的睡眼。
屏幕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滑下接聽鍵。
剛剛接通,對面就有一道清冷低沉的男聲傳過來,“喬小姐,您好,我這裡是林城第一人民醫院,剛剛您的朋友肖小姐,已經因為搶救無效死亡,請問您能夠聯繫到她的家屬嗎?”
呼吸一窒,腦海里快速的閃過肖夢那張俏皮的臉,如果沒有那通電話,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
雖然他們之間因為蔣英東而註定老死不相往來,但並不代表她希望她因為自己去死。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更願意她一輩子活在內疚當中,活著的難受折磨,要比死了一了百了,更讓人覺得有報復感吧。
“她的父母姐姐都已經過世了,其他的人我聯繫不上。”
肖夢的父母在她十歲的那年就過世了,她從小是被姐姐帶大的,除了肖敏,她沒聽說過她還有別的家人。
總歸是有愧疚的情緒在,所以她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低緩了下去。
“這樣啊,那能麻煩您到醫院一下,替她料理一下後事嗎?我們醫院這邊不會讓沒有家屬認領的屍體停放在停屍間,一般都直接拉去火葬場火化,但又怕家人知道後難受,所以想著您能不能先幫著料理一下?”
喬漫握緊了手中纖薄的手機,好半天才從喉骨里艱難的擠出一個字,“好!”
愧疚也好,不忍心也罷,總之死者為大。
認識一場,她還不至於連一個人死了,都要那麼斤斤計較。
她掀開被子,雙腳落在床邊的地毯上時,突然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朝生夕死,無一倖免,挺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