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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
紀雲深攥著兩個藥瓶下樓,剛到樓梯的轉角處,就看到了紀晗推著輪椅的背影。
他想出聲叫住她,又覺得沒有立場,於是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那些年少的時光,像是呼嘯而過的風,從他的眼前滑過,帶著美麗的色彩,卻又終將變成黑白色調。
……
晚飯的時候,周蘭清因為高興,多吃了半碗飯。
紀晗全程陪在周蘭清的身邊,給她夾菜,盛湯,從她生病以來,幾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喜歡親歷親為。
喬漫的食量雖然比之前大了一些,但吃了一碗多飯後,就覺得很撐了,也就沒有再動筷。
紀雲深吃東西快,早就吃完了,時不時的給她夾著菜,看她放下筷子,便湊近她的身邊問,“喝湯嗎?還是喝白開水。”
“不用了,已經很飽了。”
紀晗因為要照顧周蘭清吃飯,所以是最後一個吃完的。
在紀家這樣的大家庭,吃飯都喜歡一起吃完再從餐桌上離開,也因此在她沒有吃完之前,大家都沒動。
紀晗剛剛放下筷子,周蘭清就想對側面的紀雲深和喬漫說讓他們先離開的話,卻被紀晗先開了口,也就打斷了她已經衝破了喉嚨的聲音。
“奶奶,有點的話,想現在跟大家說。”
周蘭清收回放在紀雲深和喬漫身上的眸光,轉而看向另個側面的紀晗身上,“好啊,說吧。”
“我……我可能要搬出去,不能照顧您了。”
聞言,周蘭清一愣,紀雲深也跟著身體一僵。
喬漫察覺到了身邊男人的細微變化,又看了一眼對面有些梨花帶雨的紀晗,和已經完全呆愣住的周蘭清。
好一會兒,紀晗才繼續說道,“我過一陣就要出嫁了,本來我找到自己的家以後,就該回去,但因為捨不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所以沒有回去,但我現在覺得我應該回去了。”
“怎麼了?晗兒,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呆在奶奶的身邊不好嗎?”
在這個家裡最孤獨的人,就是周蘭清。
她從年輕的時候到現在,每天都在盼著丈夫兒子和孫子,可他們一個比一個忙碌,如果不是晗兒,大概她會很難過。
“不是的,奶奶,我就是覺得這樣住下去……不太好。”
紀晗笑了笑,接著看向周蘭清,“奶奶,您不要傷心,我還是可以經常回來看你的啊,我只要人在林城,你一個電話,我就可以回來的,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啊。”
周蘭清落寞的垂下頭,聲音像是染上了窗外的夜色,她說,“晗兒,我知道奶奶的歲數大了,毛病也多,讓你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這麼整天整夜的照顧,你也會覺得煩,覺得累,你想走,奶奶不會攔著你,但能不能告訴奶奶,為什麼突然這樣?是不是奶奶做了什麼……”
“不是……”
紀晗剛想否認,紀雲深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奶奶,是因為我?”
整個客廳因為他的話,瞬間變得安靜。
周蘭清,紀晗,包括男人身邊的喬漫,都一起看了過去。
“我覺得您的身體會一落千丈,跟您服用的藥物有關係,就朝晗兒要了那兩瓶藥……”
紀雲深的話沒有說完,周蘭清就已經氣得瑟瑟發抖起來,“糊塗啊糊塗,奶奶的身體什麼樣?你不清楚嗎?關晗兒什麼事?她還會害奶奶不成?”
周蘭清捂住胸口,整個人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你和晗兒從小一起長大,最了解彼此,她是那種心思歹毒的女孩子嗎?啊?你說。”
“不是!”
他眼中的紀晗,是堅強的,優雅的,清高的。
她很努力的學好上流社會中的一切,也從來不喜歡麻煩別人,而且還是佛教的信徒,經常三跪九叩,是匍匐在路上的最虔誠的朝聖者。
要說那樣的一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會信。
喬漫始終低垂著頭,在想,大概十年的感情,早就養成了默契,下意識就去相信的默契。
“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做。”
紀雲深的眉間跳動,低緩的聲音中似乎充滿了濃稠的懊悔。
“小深,快,跟晗兒道歉。”
周蘭清的氣息雖然穩定了下來,但是從她擔憂的神情中,能夠看出來她對紀晗的偏袒和寵溺。
“抱歉,是我的錯。”
紀雲深看向對面的紀晗,“我只是太擔心奶奶了,你不要往心裡去。”
紀雲深道完歉,餐廳里是幾秒,甚至是十幾秒的沉寂,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顯然紀晗沒有選擇原諒,大概也不知道怎麼原諒。
那種感覺就是把她完完全全的從這個家剔除掉,再沒有一點位置。
他說了那樣的話後,她又怎麼可能風輕雲淡的說一句原諒,就都過去了呢?
最後,還是喬漫開了口,“晗兒,你和阿深兄妹那麼多年,應該最了解阿深的,他其實很喜歡口是心非,明明心裡是有別的想法,可嘴上什麼都不說,你不要往心裡去啊!”
紀晗聽到喬漫的話後,隔著飯廳明亮的光影看向她,好一會才點了點頭,“嗯,我不會記在心裡的,謝謝。”
“一家人還說什麼謝謝,聽奶奶說你中午給我們精心準備了很多水果,不知道晚飯後還能不能吃到。”
“當然,我現在就去準備。”
紀晗離開餐廳後,周蘭清又小聲的嘀咕了兩句,“你這個臭小子啊,不知道晗兒對什麼最敏感嗎?還非要去揭她的傷疤?我的身體情況我知道,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們都是開開心心的,比我活得久些重要,知道嗎?”
紀雲深沒說話,只是沉默著。
喬漫見他沒說話,便伸手推了推他,紀雲深這才開口說了句知道了。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根據的懷疑,從上次奶奶從樓梯滾落,到最近的哮喘頻發,心臟病加重,都是他懷疑的誘因。
他會去問紀晗,就說明他對她是信任的。
如果不信任,他怎麼可能還去問?
只是這樣的話,確實對她的傷害很大,可是他不問的話,將來會對她的傷害更大。
不是她的話最好,如果是她的話,從此收斂,他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畢竟除了那一場十年的愛情外,她還是他的親人。
……
幾個人在餐廳說完話,就回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等著紀晗的水果。
電視上播放的是財經新聞,關於紀東河的新聞依舊層出不窮。
紀雲深本來想拿著遙控器關掉,卻被周蘭清伸手阻止了。
“小深,讓奶奶看一會。”
電視裡的女主播用著甜美的聲音,播報著林城晚間新聞。
“紀東河落馬後,以前圍繞在他周圍的官僚也紛紛落馬,並有人指出紀東河這些年一直都有包養情人的習慣,而這個情人,就是我們眾所周知的京都雲家的掌上明珠,雲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