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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級?這算什麼?當我弱智啊!既然怕我給你丟臉,又何必假惺惺要我適應高尚的上流社會?」嘉豪輕哼一聲,「你難道第一天知道你的兒子是什麼貨色?」
「你想一輩子當曼哈頓的混混?」
他抬起眼,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掃過父親的臉:「我,不是混混。」
「就算所有的人都叫你大佬又怎樣?你在香港就要給我守規矩!」謝祖鴻威風不減當年,火大的時候也隨時鎮得住場,唯獨對這個兒子沒辦法。
「我讓你進董事局,不是要感化你改邪歸正,我是要你占個席位,將來好有財勢傍身,別連布魯克林區的雜碎都敢動你!」
嘉豪的情緒在眼底沉了沉,沒有再接話,在靜默六十秒鐘後,他慢吞吞地伸出一條胳膊構到那個電子文本,然後放到自己腿上,點擊了第一頁。
幾分鐘過去,嘉豪不屑地一笑:「花了多長時間收集的?找這樣的人才監視我,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選中了?」謝祖鴻不跟他兜圈子。
「三號吧,好歹是個女人。」幾乎是沒有懸念的答案。
謝祖鴻開口說明:「男女藝人和公司高層人員的資料稍後會送到你那兒,不過,我事先說明,無論何時何地,千萬別搞星暉的明星!要是拍拖被小報盯上,你會吃不了兜著走。」
董事長說著已接上內線,讓楊晨禮即刻出現負責解答,人有一半是他找的,問他自然會比較清楚。
晨禮一跨進主席辦公室就打哈哈:「阿豪,還有什麼要我效勞?」
嘉豪的眼睛已經可以放箭,早知道姓楊的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根本沒理由相信他!還說透露什麼「內幕消息」給他,弄了半天,根本就是這壞小子出的餿主意。
「聽說人是你給我找的?」
「呃,舉手之勞而已,別這麼早誇我,人好不好,還不是要用過才知道──」
謝嘉豪的面部幾乎要抽搐,怎麼能忘了這姓楊的臉皮堪比牛皮。
第二章
楊晨禮循著他的視線往檔案螢幕上看,驀地撐大了眼眶:「你確定要……這、個?」
「晨禮,人是你審核的,你跟嘉豪解釋,我中午跟新加坡商會的人有個飯局,先走一步。」謝祖鴻若有所思地盯了兒子一會兒,緩步走出去,跨出門時又回頭交代。
「既然回香港了,身邊總要有人跟著,要是不習慣就換人。福州幫你別和他們硬沖,時機不對,再過兩個月,自然有機會擺得平。」
待那扇雙開門一合上,晨禮就適時地發表感慨:「謝伯伯真是關心你啊,為了給你請到這些素質絕佳十項全能的好保姆,幾乎翻遍了整個港島、九龍、新界……」
「保姆?這裡哪個是母的?」嘉豪不客氣的將螢幕資料對準始作俑者。
晨禮不懷好意地看著三號候選者的照片:「你不是挑中這個了麼?」
「那是因為你他媽沒有找到一個像樣的女人!」
作為資料中唯一的「雌性」,雖然那張中東混血的美艷輪廓有些過於剛硬,絕對不是嘉豪喜歡的型,但也好過讓他成天對著一個無趣的男人。
再說,除了紐約那些相濡以沫的兄弟外,他還真不習慣被外人跟,如果要他聽一個大男人談論什麼香檳鑑賞、社交禮儀超過一星期,他一定會抽西瓜刀。
晨禮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賊兮兮地笑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噢,你挑的這個也不是女的,你會不會揍我?」
「你什麼意思?」
有人的表情已經十分、非常、相當之危險。
「這樣好了,我打個比方:從前,有個泰國男孩,從小在姐妹堆里長大,一直夢想自己會成為絕代佳……」
「換人!」迅速打斷他的話,聰明如嘉豪,自然已經猜到楊晨禮給他找的什麼類別,「我看你大概皮癢了吧?」
「你知道我一向反對暴力的,所以才事先提醒你啊,免得你事後發現沖我發火。不過這位曾是環球小姐的貼身幫傭哎,你不要是你的損失。」
晨禮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向老鴇一樣向嘉豪熱情推薦他找的其餘幾名候選人,「看看這個,給《視覺》做過形象顧問的,還有這個,給布萊德。彼特當過私人助理,還有這個這個……」
說得口乾舌燥,當事人卻只是無動於衷地問了句:「你哪裡找來那麼多軟柿子?老頭子居然要你找這些廢物來監視我!」
「厚,你職業歧視噢!看不起娛樂圈的人是不是?不是我說,你難道沒發現自己混這行頂適合?要是你謝嘉豪進了董事局,星暉的業績還可以再翻兩番。
「你看看!看看你自己,神秘頹廢狂野傳奇的鑽石單身漢!嘖,簡直是為媒體量身打造的高級談資,將來勢必受全港待嫁女性追捧。到時候鎂光燈打下來,你要是畏首畏尾或凶神惡煞的,豈不浪費了謝伯伯培養接班人的苦心?」
「你是不是該換馬子了?」嘉豪聽了以上長篇大論之後,撣了撣腿上的灰塵,優雅地站了起來。
「幹麼?」晨禮不明就裡地反問。
「你不但比以前八卦羅嗦無聊十倍,而且還學會聯合狗仔造緋聞,一看就知道你最近交了無知未成年女友,勸你儘早回頭,免得人見人厭。」毫不留情地批判完畢,他便拾起行李往外走,「我要的公寓搞定沒?要帶路就快,如果不滿意,我會去住酒店。」
「啊,你威脅我!你果然喜歡抓我軟肋。」
晨禮邊跟上老友的腳步,邊追問:「到底哪個啊?我要跟謝伯伯交差的啊!行行好,選一個吧,受不了,我過幾天想辦法把人弄走,可以了吧?呀,你不會是想找海軍陸戰隊的現役軍官當保鏢吧?這裡可是紙醉金迷的香港!」
「安妮塔。」雖然沒有回頭,但為了阻止身後的鬼叫,他還是耐下性子隨口給了答案。
「誰?」輪到晨禮重新翻閱電子檔查看,然後疑惑地追他到電梯口,「哪個安妮塔?這上面……沒有吧?」
「二十四、五歲,穿得像隨時要去奔喪,扎馬尾,深度近視,身高五英尺五英寸左右,沒胸沒屁股,眼角下垂沉默寡言。就是那個安妮塔。」
「嗯……阿豪,你的品味──什麼時候變這麼詭異?」晨禮稍一發揮聯想,就突然有了靈感,哀號一聲,「不會是羅傑身邊的那個安妮塔吧?」
「我要她當我助理。」
「老弟,你不要耍我好不好?這可是羅傑的人啊……」晨禮故作深沉的勸戒,心底幾乎要哭出來了。
「你自己要我挑的。」
「前二十頁啊!」
「前二十頁留給你自己好了。」嘉豪沒好氣地準備下樓,楊晨禮卻先他一步擋開電梯門。
「你要答應我不會亂來!」
「讓這個羅傑給我提鞋,我就答應你。」
「你很過分哎,真的很過分。」
「彼此彼此。」
門在這時無情地合上,留下雖一臉苦惱但詭計多端的楊經理。
「你以為我沒辦法治你?」
搖搖頭返回辦公室,他自言自語道:「幸虧檔案里沒有佳麗,否則下半年就會有個傷心欲絕的美人挺著大肚子,要我兌現一筆巨額遣散費。安妮塔……呵,居然是安妮塔。」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嘉豪肯乖乖從命,自然不是妥協的前兆,只不過純粹為圖個耳根清靜,順便堵上那些自以為可以約束他的人的嘴巴。
不過嘉豪早已想到,老頭子要是給他派來打著花俏領帶、像保險經紀的小男人,或是要求他跟著學說標準牛津英語的神經質書呆子,他就直接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打包裝箱,空運到撒哈拉以南最貧困地區做志願者。
當天傍晚,駕著晨禮替他預備好的四驅車,也沒有興致在外逗留,直接開回位於銅鑼灣的低層平民公寓。
這是反抗後的成果,之所以捨棄中環的高級住宅和太平山頂的私家別墅,完全是出於不受束縛的本能,嘉豪不想一回香港就從大哥淪為被家長設置門禁強行管制的學生仔。
現在的他,需要的就是眼前這間獨立的舊式公寓,正好讓他有心思沉澱一下與福州幫惡拼之後的鬱氣。
姓楊的其他靠不住,拉皮條、處理雜務倒是反應敏捷,讓他找一所交通便利、地段隱蔽、治安好採光佳、外觀老舊的公寓,他也能依樣畫葫蘆地給你找出來。
室內很通透寬敞,是按嘉豪的喜好布置的,連沙發靠墊都是名牌貨。可嘉豪對周遭環境一貫淡漠,幾乎沒空打量房間就直接進浴室洗澡,十分鐘後,他拔掉電話線,裸身倒在了那張臥室的大床上,不消多久便不醒人事。
現在的他只想專心睡個回籠覺,誰都別來煩他。
與此同時,在中環一家新開的旗艦成衣店剪彩典禮上,一名英氣的白衣男子在成排的嘉賓當中尤其顯得鶴立雞群。
他挺拔頎長的身形有著令人傾倒的魅力,乾淨的皮膚被黃昏染成誘人的蜜色,長長的眼梢,略帶些男人味的凌厲風情,鼻翼的線條立體,嘴角微抿,突出了沉毅的氣韻,下巴稍瘦削,卻使側面輪廓更顯得靜美高貴,在鏡頭前有十足的存在感。
他的舉手投足間有股瀟灑自在,不經意的一次回眸都能讓記者猛按快門,所到之處即引來一片片高分貝的尖叫。
羅傑將疲憊掩在茶色太陽鏡片下,只預留眼底一線犀利的光華。
毫無疑問,這是一具矛盾綜合體,清新濕潤又帶著殘酷的明艷,光從外表,就能博取世人的好感,像所有被嚴密包裝過的亞裔明星一樣精緻。
但要在這紛繁的濁世中爭取觀眾,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羅傑是被星暉的事務部藝術總監丹尼爾發掘的,後者在去另一家頗有名的GG傳媒公司探班時,無意中撞見現場一名平面設計師的朋友,立刻驚為天人,那人便是羅傑。當時他只是背靠著走廊的牆壁,隨手翻看書架欄上的畫刊。
當丹尼爾調查得知羅傑是演員,且正在出演幾部低成本的三級片,基於這樣的「非凡前科」,本部的策劃機構自然不可能看好他,於是知難而退。
直到那兩部片子在地下市場的火爆浮出水面,丹尼爾再次重磅出擊,在上門碰了五次鼻子灰後,終於將羅傑挖來星暉。
當時是準備下成本為他造勢,可中途廣受非議,這位在銀幕前才露臉不久的搶眼新星被公司冷凍起來,外界還一度傳言羅傑的過去上不了台面,得罪星暉高層遭封殺。
在那期間,足有半年,羅傑除了低調接拍了兩部文藝電影,其他商業活動一律停滯,還一併推掉了多部VB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