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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孩子一樣的妥帖細緻。
甄蓁捧了起來粥碗,突然有點兒感動,在北京的話,加班到凌晨也有很多,披星戴月的回家,喝一杯冷掉的咖啡再啟動車子,是為了防止路上打盹出事故,頂多路上趁著紅燈嚼一口梳打餅乾。如果進屋之後還有力氣給自己煮碗面,那就是很難得的了。
這樣回家居然能吃到熱乎乎米粥的經驗,真是好久都無從體會了。
她沒有抬頭,自顧吃飯,這碗粥溫溫爛爛,軟軟甜甜的,吃下去很是熨帖腸胃。
甄蓁吸了吸鼻子,這粥真好吃,怎麼這麼好吃?哎,居然好吃得有點兒想哭,她鼻子漲漲的,一定紅了吧?所以她不抬頭,嗯,說不抬頭就不抬頭。
誰都看出來甄蓁心情不好,曹琛禮貌性地抬眼朝她點了點頭,溫柔體貼地表示:我看見你不高興了,但是我幫不上你。
雲鐸就比較關心則亂了,他坐在甄蓁的身邊兒,很擔憂地看著她:“怎麼了?因為我去找你?你嬢嬢又鬧你了?”
甄蓁搖了搖頭,很頹地信口胡扯著:“如果我明天不想上班。你有什麼辦法麼?”
雲鐸扶著她的肩膀說:“我也不想回基地。老實說傷好了也不想,但是沒辦法啊。這是成年人的責任啊,你怎麼了?”
甄蓁大口地吞了一口粥,哽哽地說:“進度問題。”聲音可憐巴巴的,好像一個受氣的小丫頭。
雲鐸嘆了口氣,企圖勸她:“誰家領導都催進度。你也別太在意了。完不了就是完不了,你已經盡力了。”
甄蓁搖搖頭,懊惱地以手捂臉:“不是一回事兒,真的……他們都在催我,可是我覺得這樣不行……”
曹琛大喇喇地坐在那裡說甄蓁:“是進度那肯定得催啊。咱們改革開放四十年,就世界經濟總量第二了,要不是催不趕,能有今天的成就嗎?我自己也是覺得,好像這些年不停的有人催,鞭打快牛,催得我想弄死他們這幫王八蛋。但是回過頭想想,好多覺得不可能完成的事兒也就這麼稀里嘩啦地做出來了。”
甄蓁很喪地說:“可是催也得尊重事實啊。這可好,擺明了承重承重不達標,電力電力供不上,就因為進度問題把我的結構大修方案否了,眼看著大幹快上地疾馳忙慌把負壓潔淨室建起來。這不是胡鬧嗎?我不想三天出圖,五天立項,一個月七通一平?裱糊匠的手快,東西能用嗎?”
曹琛把劇本放下,幽幽地嘆了口氣:“我覺得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的,不擠兌,不出活兒。你看投資方對我們,也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幹活兒呢。咱們幹活兒的希望都是慢工出精品。可是投資方都嗷嗷地等著回款,現金流動呢。他們餓死了,別說精品,贗品咱也沒機會了啊。甄蓁,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他回過頭,看了看雲鐸:“甄蓁,你看看雲鐸,他們要不是也有計劃任務,國產航母定日子下水什麼的,怎麼可能……啊……是吧,你懂得……”
雲鐸捂著腰,下意識點了點頭:“肯定是各個級別壓力都很大,很大。”
甄蓁癟了癟嘴,手指按在了雲鐸的腰上,慘慘地看著他。
雲鐸摸一摸甄蓁的腦門兒:“沒事兒了。基本上好了。”
曹琛合上書本兒:“甄蓁,別為了甲方把你的方案否了就生氣,你哥我好歹也算流量小生了吧?還不是讓人訓得跟三孫子一樣?都這樣兒,忍了吧。那叫什麼?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兩個字。”
甄蓁趴在桌子上□□:“啊!!!那我不想當成年人了。”
曹琛施施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是不可能的。你又退不回去了。誰不想退回去啊?“
雲鐸也嘆了口氣:“是啊,誰不想退回去啊?”
甄蓁喪喪地說:“不,我想往後穿越,我想直接退休。啊……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明天的工作。簡直是太難了……”
曹琛毅然補刀:“那您可得多穿幾年,聽說延遲退休的事兒定了,您得干到六十五了。我算算哈,你今年二十八,嗯,還得干三十五年呢。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甄蓁捂住臉,絕望地慘叫:“我覺得這樣下去,連三十五歲我都干不到!”
雲鐸同情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柔聲說:“別想了,下班就別想了。下班了我們就好好休息這十來個小時。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甄蓁反手握住了雲鐸的手,換了一種近乎耍賴的腔調:“我不管!我要嫁給你!你養我吧!然後我三年抱倆什麼的,先弄五年不上班兒了。煩死我。我要回歸家庭,相夫教子。”
雲鐸哭笑不得地坐在甄蓁對面兒,說:“你不要婦女獨立了?你不是從小就嚷嚷當女權主義者嗎?”
甄蓁把腦袋晃的跟撥浪鼓一樣:“不獨了。太麻煩了。我拿女權換飯吃了。喪心病狂,就這麼無恥。”
雲鐸揉著甄蓁的太陽穴:“好是……”
曹琛清了清嗓子:“雲鐸,你可想好了再點頭,這是個坑,你不能隨便跳我跟你說。你知道一個生孩子現在多少錢?月子中心四萬一個月,月嫂一萬一個月請個差不多的,幼兒園五千一個月的還給你兒子吃芥末呢。倆孩子,光房子就得給預備兩套。這年頭兒想要活得有點兒尊嚴跟個人兒似的,這些挑費都少不了,你想好了你真要上這個當?咱這一輩兒階級固化,可不跟咱們小時候似的了,放羊養大的娃子也有機會當人上人。現在窮就是窮,富就是富。沒做好準備你捨得把親生兒女拉進渾水受苦?更別說這小狐狸精還有房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