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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蓁的聲音很恭順:“我當然是嬢嬢的人。甄蓁一輩子都是嬢嬢的人。”
對方女人好像這才滿意了一點點:“我跟你說,我自然知道,你現在是姐兒愛俏的歲數,但是不要想跟那個曹琛有什麼牽連,想都不要想!還有,那個……那個……姓雲的飛行員!這小子沒錢沒勢力的就更不合格了!我想你也不至於這麼沒腦子看上他!想跟咱們攀親的話算他痴心妄想。甄蓁,女孩子嫁人當第二次投胎,你也別怪嬢嬢管你,但凡你姐姐活著,我才不為你操心。你又沒我女兒的智商,又沒我女兒的長相,只能聽我安排才能勉強過得去了,知道了吧?”
雲鐸坐在沙發上,屏住呼吸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不過他沒有聽到甄蓁的回覆。
最後,電腦里傳出來一句吩咐:“李志安說了,去看你連帶監工,你好好招待人家吧。不許惹甲方生氣,懂了嗎?”
甄蓁喟嘆了一聲:“懂了。”
撂下電話很久,甄蓁才從屋裡出來,臉色灰敗,神情委頓。
曹琛體貼地從廚房端了一杯熱乎乎的銀耳蓮子羹放在甄蓁眼前:“喝了吧,壓壓驚。”
甄蓁托著腮幫,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顯然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雲鐸摁住了甄蓁的手,臉都氣白了:“她……她這些年都這麼對你麼?”
甄蓁怔忡了一下兒,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的:“當年嬢嬢死了女兒,想要我過繼,當時組織上找我爸媽談的,人家一門兩個烈士了,你出半個女兒怎麼了?我父母還能說什麼?我名義上兼祧兩家,可是這些年日日和她在一起。嬢嬢給我找老師補習功課,轉學到最好的高中上學,高考調劑到最好的大學,找人教我學音樂,知道我想健身找最好的女子防身課老師教我,大學畢業給我找導師念研究生,出了學校到她身邊工作,二十多歲的少東家威風凜凜,在北京買房子。這些年,我吃的用的,無一不好,嬢嬢待我恩重如山。縱然刻薄些,縱然不愛我回家見父母,我還能說什麼?”說到這兒,甄蓁用調羹攪了攪銀耳羹,嘆了口氣,她抬眼看著雲鐸,閒閒地說:“雲鐸,我這些年可是恨死你了。你但凡當初淹死的是我,豈非皆大歡喜?你……又何必讓我活受了這些年?”
說到這兒,甄蓁突然臉色大變,她捂著嘴衝進了洗手間。
曹琛目瞪口呆地看著雲鐸:“她……你……這麼快?”
雲鐸嘆了口氣,默默起身收拾了甄蓁吃了一半兒的蓮子粥:“在精神高度緊張、亢奮、抑鬱的情況下進食,就是會胃部痙攣到嘔吐。我要是你,剛才就不給她馬上吃東西。”
搜心刮肚地吐完了,甄蓁真的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坐在屋子裡認真地妝扮了起來。甄蓁這兩天不論在家還是出門,都不過淡掃蛾眉,輕粉唇膏而已。就連那天相親也沒見她如何鄭重妝飾,今天興致倒好,化妝品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想來都是極高級的東西,曹琛和雲鐸坐在一樓的廳里都能聞到那屋裡淡淡的脂粉香氣。
曹琛在認真地看資料,全神貫注的。
雲鐸捏著那本《空襲伊拉克》看了三十多分鐘,愣愣發呆,居然一頁都沒有翻過去。
電磁爐上的鋼琴壺發出了好聽的聲音,曹琛站了起來,倒了一杯清水,遞到雲鐸面前,問他:“那,妹子能喝水嗎?”
雲鐸端了托盤輕輕地敲了敲甄蓁的房門。
甄蓁的聲音清清淡淡地:“進來。”
她的妝已經畫好了,精緻又漂亮。
一件VANESSABRUNO水紅色連衣裙喜氣洋洋地鋪在床上,顯然是要待會兒穿上的。甄蓁這會兒正T恤衫小褲子地坐在鏡子前面梳頭髮,她頭髮長及後腰,又濃又密,現在濕乎乎的還沒有干全,想要梳開,很費事的樣子。
甄蓁狠狠地梳了兩下兒,並沒有通開,反而拽下來不少頭髮。
她停下手,懊惱地看著梳子。
雲鐸笑了笑,把梳子接了過來。
他坐在她身後,一下兒一下兒溫柔地幫她通著頭髮。
甄蓁的頭髮很美,長而光潤,黑色瀑布一樣垂順在雲鐸眼前,散著淡淡的香氣。
雲鐸一下一下地幫她梳頭髮,甚至錯覺自己能從她的發上照到自己的影子。
他低聲笑著數落:“自己沒耐性,還留這麼長,不是每次梳頭都要慪氣半天麼?”
甄蓁“嗯”了一聲,垂下眼瞼:“你不是從小就喜歡它長長的樣子麼?”
雲鐸心悸了一下兒,沒有說話,繼續給她梳頭髮。
他靜靜地梳了好一會兒,梳得又細緻,又耐心,終於根根通順,一梳到底了,雲鐸笑了笑,放開了手,把梳子還到了甄蓁的手裡,摸一摸她的長髮:“好漂亮。”
甄蓁也笑了笑:“謝謝。”
兩個人對坐著,靜默了一會兒,雲鐸問:“他……好不好?”
甄蓁咬了咬嘴唇:“很好的甲方。”
雲鐸“哦”了一聲:“那好好待人家。”說完,他站了起來,就要出去。
甄蓁突然拽住了雲鐸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就沒有什麼話對我說?”
雲鐸看著妝容精緻的甄蓁,看了好一會兒,他微微嘆了口氣,掙開了她拽著自己的手,溫柔地摘下來她耳朵上的兩朵野花:“當初就不該給你戴這個的,天還沒黑,就謝了。還是換南珠吧,和你的衣服更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