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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鐸沉吟了一會兒:“甄蓁,三天之後你一定會離開吧?”
甄蓁看了看窗外愈來愈烈的風雨:“嗯,颱風要來了……”說著她慢慢地依在雲鐸的肩膀上,苦笑:“出不出事,也就在這一兩天了……”
一陣涼風,從窗縫吹進來,甄蓁瑟縮了一下兒。
雲鐸皺眉,摟住甄蓁:“出事,會怎麼樣?”
甄蓁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啊……只能隨機應變了……”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涼風、雨氣伴著花香,屋子裡氤氳著一種冷冽淒清的甜蜜蜜。
雲鐸摟著甄蓁,現世安穩地坐在舒服的沙發上,突然有種當來日大難的錯覺,他想:我也許應該把這兩個花籃都給蓉蓉送過去,然後好好給她磕兩個頭。蓉蓉,如果我求你放過甄蓁這一次,你會不會答應我……
屋外一陣狂風吹,木質的窗棱嘎嘎直響,密集的霹靂閃電之下,雲鐸分明看見甄蓁的烏黑潤澤的長髮上都反了冷森森的光,閃電照亮了甄蓁雪白的臉頰,暗夜裡,她雙眸如水,靈性十足,漂亮得不像個活人。
雲鐸一下子狠狠地摟住了甄蓁,他賭咒發誓一樣地在她耳邊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三天之後,我們一起走!再也不分開!”
甄蓁莫名所以地“哎”了一聲,被他帶著一下子撲倒在了他懷裡。
外面風大雨大,一樓的窗縫不嚴,些微海風吹入,把甄蓁的頭髮都微微拂起,然後輕輕垂落,罩在他們兩個的身上,好像是小仙女的魔法衣。
甄蓁還是覺得這段兒眼熟,她想了想,抬起頭笑嘻嘻地看著雲鐸的眼睛,學著他的聲調:“我數到三,如果你不放開我,今天就不用回房睡覺……啊……不……我就把你剝光了拖回房間關起來不讓你睡覺了……”
雲鐸怔了怔,揉了揉甄蓁的頭髮,他無比認真地告訴她:“你不會的。這次回來,我的所有睡眠,都是你給的。有你在,我就不會睡不著。”
甄蓁赧然地垂下頭,很有些得意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赤金鐲子,臉上終於染了一層屬於人間的紅潤,她畢竟不是故事裡的小人魚,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是一件多麼讓人欣慰的事兒啊。
☆、男子楷模
然後他們就回屋睡覺了。
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屋裡屋外完全是兩個世界,想出都出不去,颱風天真的很適合長相廝守。他們就像被封印在結界裡的落難兒女,幸而彼此擁有,所以毫不慌張。人這個東西,其實毫無邏輯,只要和對的人在一起,哪怕漫天雨霧,水漫金山都能算成是老天成全。
雲鐸攬著甄蓁的腰,目不轉睛地看她的後背,他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麼躺下去,一直躺到和妹子一起發蒼蒼,視茫茫,齒牙搖落,那麼就算是一眼萬年。
就在此時,仿佛已經睡著的甄蓁,輕輕回握住了雲鐸的手。
妹子這個動作輕柔而自然,他們的手就這樣扣在了一起,好像設計精密的齒輪,在這一瞬間終於無縫咬合,讓人心神安定。雲鐸翹了翹嘴角,神志漸漸模糊,他放心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窗外有霹靂閃過,瓢潑暴雨挾雷霆萬鈞之勢蕩滌人間,似要摧枯拉朽。
唯這一方斗室,無驚亦無怖。
雲鐸很快陷入黑甜一覺,夢都沒有做一個。對於失眠這個毛病,他好像真的是痊癒了,前兩天還可以說是為了照顧垂危的妹子而累得一夢到天明。
這兩天,入睡對於他已經變成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甄蓁睜開了眼睛。
外頭就是下雨,沒完沒了的下雨。下了一宿的雨,閉上眼睛的時候下雨,睜開眼睛了還在下雨。甄蓁掀開了窗簾的一角,偷偷往外看:天是鉛灰色的,外面一片混沌,樓上樓下也是安安靜靜的,只有雨的聲音,好像天和地都沒有睡醒。
雨下了這麼久,屋子裡就涼涼的,也不是冷,就是涼,弄得人指尖也涼,腳尖也涼。
甄蓁皺了皺眉,雨滴打在窗子上的聲音很大,“啪啪啪”的,好像一個急著想衝進屋子的妖怪,她聽出來了,他們叫囂著要吃了她。甄蓁翻了個身,伏在雲鐸身上,把自己的腦袋伏在他的胸口,安安靜靜地聽他的心跳。她最近很喜歡這樣,荒唐的錯覺:只要呆在他身邊,什麼妖魔鬼怪都拿她沒辦法。
甄蓁已經十二年沒有這樣依賴別人了,她通常都錯覺自己無堅不摧。
所以說愛情這回事兒,真是讓人軟弱啊。想想洛昭陽師姐動輒能揮著一米五的大刀虎虎生風,寒光凜冽,估計她準是小姑居處本無郎。
想到這兒,甄蓁彎著嘴角笑了笑。
雲鐸還沒有醒。他現在很容易睡著了,她就算不在他身邊,他也睡得著,而且睡得很香。甄蓁對於這一點很滿意。她讀過一些資料,關於二戰之後退伍士兵的康復治療。那個時候心理科學還沒有今日發達,治療手段也流於簡單粗暴,但是很多老兵在回憶錄中承認:無數血淋淋的噩夢都化解在妻子柔軟的懷抱里。
冬日的壁爐、鬆軟的鵝絨被、滾燙的飯菜,還有家裡女人的笑容,可以趕走男人心裡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