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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蓁笑了,聲音閒閒的:“立案挺難,鬧大不難。這些年在林董身邊干,我也見了些世面。只要我不鬆口,不簽字,不和解,一天天地告個沒完沒了,把能走的程序,挨個走個遍,這道噁心,我就算林董添上了。畢竟,我也沒工作了,閒著也是閒著,有的是時間走程序。林董就是本事通天,也總得花時間、金錢和精力來一遍遍地擺平我給她捅的簍子吧?描補人情,花錢了事。少不了的對不對?孃孃說的好,萬事皆有成本。”說到這兒,甄蓁的笑容近乎不懷好意:“何況我還有一個流量小生的娘家哥哥呢。他發個微博,或者找兩個大V幫我呼籲呼籲,題目怎麼寫合適?二十一世紀的人身控制?還是養母對養女的鞭笞肉刑?嗯,我看都挺驚悚的。”甄蓁歪頭猶豫著:“要不要再加上這些年公司的營運問題添把柴火?呵呵呵,不管加不加,我孃孃算徹底紅了,您信不信?畢竟我們曹琛老師自帶流量啊。”
曹琛“噗嗤”一聲,苦笑出來。在旁邊兒聽了這半天,就甄蓁這句話然他覺得解氣一點兒。
李律師一時語塞。
甄蓁溫順地抬起頭,慢條斯理地說:“不如……咱們現在就簽個協議吧。她放過我,我就放過她……”她的聲音端莊穩重,聽起來真像個大家閨秀。可是她眼神灼灼的,好像伊甸園裡的蛇。
那一瞬間,李律師覺得,林菀的這個養女,其實教育得很好,簡直跟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不過她沒林菀那麼日常咄咄逼人。這個姑娘的鋒芒啊:尋常看不見,偶爾露崢嶸。
送走了李律師,曹琛把甄蓁抱了起來,她的腳割傷得很厲害,纏著厚厚的紗布,所以還不能穿鞋走路。
甄蓁摟著曹琛的脖子,問:“你說,我今天處置得好麼?”
曹琛苦笑:“你處置得很好。你孃孃處置得不好。”
甄蓁長眉一挑:“怎麼說?”
曹琛抱起妹子,堂而皇之地大步往外走:“你們倆,是岳不群不知令狐沖,令狐沖深識岳不群啊……”
甄蓁玩味了一下曹琛這句話,蹙著眉,長長嘆了一口氣。
那天下午四點半,雲鐸被從派出所里放了出來。
夏天的太陽還挺毒,他走到街上下意識地眯起眼。
這個縣城的這個部分還沒怎麼變,老舊的房屋和窄小的街,有的地方參天的樹木幾乎合住了天光。
雲鐸有一瞬間錯覺,現在其實是某一年的懶散暑假。
他往前又走了幾步,就看見對面兒的馬路牙子上,曹琛和甄蓁肩並肩的坐在那兒,正沒心沒肺地朝著他笑嘻嘻。
☆、傾家蕩產的佳人
甄蓁大病未愈精神很差,跟李律師說了半天話,雖然沒有咳嗽,可是實在勞神,強打精神見到雲鐸之後就放任自己委頓下去了。以至於甄蓁再一次被薄被包住,被熟悉的氣味籠罩抱回島上家裡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過睡也睡得不安穩,甄蓁知道自己被好好地放置在床鋪上,有人用熱毛巾給她擦過了手和臉,力道溫柔,擦拭細緻,如待珍寶。
很久沒有被人這麼溫柔以待了,甄蓁在夢裡突然有點兒想哭,然而她忍住了,孃孃說過,哭這碼事兒,耗神且無用,她本來就聰明不夠,再哭得提淚橫流更加討人厭,不如不哭。所以她能忍住,嗯,就算在夢裡也能忍住。
後來甄蓁就跌入了夢裡,夢境顛倒,意態百出,無數人的面孔從她面前飄過,無數過往雲煙飛快掠過她的腦海,甄蓁覺得自己是個瀕死之人,輪迴前在倉促地回顧自己一生的蘭因絮果。
莫名驚怖,她很想叫喊,可是喊不出聲,她從來都喊不出來。
然後,她覺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有溫熱的水送著什麼苦苦的東西餵到自己嘴裡,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輕柔地哄勸:“乖,乖,把藥咽下去。咽下去,就好了。”
甄蓁約略皺眉,事到如今,怎樣才好?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甄蓁再睜開眼的時候,天都蒙蒙亮了。她轉了轉眼珠,努力地辨認了天花板的顏色,覺得自己是躺在了雲鐸的房間裡。甄蓁突然笑了笑,時光飛逝,變成個三十歲的女子也不是沒有好處,如果十二年前她在雲鐸的床上睡了一宿醒過來,他的天花板估計是她最後看見的畫面兒,這樣丟人的醜事,還不得讓爹媽活活打死?好多事兒真是不用急,長大了再做簡直理所應當到了理直氣壯的地步。
感覺身邊有些微暖意,甄蓁回過頭,嗯,旁邊睡著的真是雲鐸。
甄蓁扭過頭,盯著雲鐸看,30歲的雲鐸睡著了和18歲的雲鐸哥其實差不多,還是那個眉目乾淨,清清爽爽的男生臉,雖然雲鐸哥的美貌指數和曹琛那種流量無敵的妖艷賤貨完全沒法比,但是清新耐看的一張臉,讓人覺得又敬又愛的那一款顏值在線。
看著看著,雲鐸的臉就變成了甄蓁在北京的車,房本兒和首飾……
這一下子把甄蓁心疼的啊,是咬住了槽牙,才沒哭聲兒來:絕代佳人,傾國傾城。我雲鐸哥不算絕代佳人,反正坑她傾家蕩產是穩穩的了。啊!真是純金打造的男人啊!越想越疼,越疼越想,身上也跟著不舒服了起來,痛定思痛,痛徹心扉,閉著眼回憶自己昨天跟李律師那個傻大方,怕不是豁出去了好幾百萬?這一下子五內俱焚,甄蓁那顆財迷的玻璃心啊,都碎成八瓣兒了,眼淚止不住噗簌簌地往下掉。甄蓁胡亂地擦了把臉,當著雲鐸她就特別愛哭,嗯,可見了親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