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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和李少爺出來,甄蓁是有點兒心理壓力的。反正現在看這個意思,唱《鴻門宴》估計李少爺自己都覺得情緒對不上。
牛排店的老闆比較會過,因為伺候的飯座兒少,所以燈沒開齊。
這地方小,餐檯上的蠟燭質量堪憂,點著了也是明滅不定的。
甄蓁冷眼看著這香草色澤蠟燭這點兒搖曳生姿火頭兒,跟自己打了個商量:有道是,人點燭,鬼吹燈。要是這蠟燭在上菜之前滅了,就是祖師爺不賞我這碗飯吃。我就跟李少爺攤牌咱倆沒戲得了。
既然菜都上了,那就吃吧!
雖然李少爺不置可否,但是拉胡琴兒的大叔還真讓經理給踉踉蹌蹌地推上來了。這位沒有什麼演出經驗,直眉瞪眼搬把椅子坐在他們倆跟前兒,大腿上墊了塊蘭格兒毛巾,叔兒也不問客官想聽什麼,自己個兒挑拿手的,咿咿呀呀地就拉上了。
李少爺深吸一口氣,看了看甄蓁,再看看這位大叔,也是人家富家少爺涵養好,才沒罵街出來。
得虧大叔沒戴墨鏡,要不然,這知道的是霸道總裁請客,不知道的還尋思瞎子阿炳叫街呢。
大叔拉了幾個小節,甄蓁聽出來了,怪不得人家不戴墨鏡呢,這是劉天華先生的名曲《病中吟》。曾記得劉天華先生自己說過:《病中吟》不是生病的意思,這個樂曲主要想反應演奏者在黑暗舊社會的苦悶和彷徨……
黑暗的……舊社會……沒點大燈的餐廳……
苦悶和彷徨……
李少爺嘆了口氣,看了看大堂經理,那意思:您這是哪兒找這位給我添堵的天兵天將?
大堂經理在一邊兒都冒汗了,他真想跟客戶解釋:這裡沒有緩則,我們不是影射。
關著女主甄蓁沒說話的面子,李少爺也沒好意思說話,那就接著拉吧……
淒風,冷月,這麼慘的曲兒。
霸道總裁跟灰姑娘對面兒默默地鋸著三分熟的牛排,冰冷的餐刀劃開桃紅色的牛肉,滲出的牛血流淌在雪白的瓷盤上……
要多瘮的慌,有多瘮的慌。
實在想笑,甄蓁垂頭瞎尋思著:吃牛排不好。真的。還是雲鐸哥做中餐賢惠。你看要是待會兒我們倆一言不合打起來,今兒就算妥妥噹噹的燭光斧影,萬世懸案。
好容易大叔拉完了這一曲兒,還沒來得及返場兒,李少爺一個眼色,大堂經理趕緊把這位攙下去了。在座的兩位主賓,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們倆這也是刻意管著自己,才沒往大叔懷裡扔鋼板兒。
李少爺默默地揮了揮手,打發走了他身後的那一個加強班的使喚人。
甄蓁彎了彎嘴角兒,打點起來了精神,這就是要攤牌了啊。
喝了一口水,李少爺慢條斯理地說:“甄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語氣淡淡的,並沒有明顯的不悅。
到底是世家子弟,比家裡就趁一塊墳地,還未必讓你埋進去的黃先生吃相好看太多。
甄蓁是沒想到李少爺這麼直白,她客氣地笑了笑,也決定開門見山:“是我高攀不上。“客氣總還是要客氣的,表面功夫做足也算給對方面子。
李少爺笑了笑:“甄工客氣了。其實我們……也真是不太合適……”
有梯子幹嘛不下?
甄蓁點頭如搗蒜,滿臉諂媚:“我明白,我明白,您哪能真看上我啊。”
李少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甄工,差不多得了……誰不知道你在島上金屋藏嬌了個飛行員……“
甄蓁也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沒藏……”
李少爺看了甄蓁一眼,呵呵一笑:“藏都不藏,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
甄蓁一笑:“沒有道理,憑什麼你假裝看上我,我就得把我正大光明的男朋友藏起來?”
李少爺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憑我有錢啊。憑我是你們甲方。現在產能過剩,給錢的到哪兒都是大爺。別說我還追你,就是不追,這麼大單值,點手要個姑娘伺候難道過分嗎?”
甄蓁就噎住了,這話說的,讓她心頭直泛噁心。
李少爺依舊斯斯文文的:“而且你家長輩不是也蠻上趕著我麼。這事兒說到底也不是我開頭兒主動。”
甄蓁的臉頰頓時滾燙了起來。
李少爺上上下下打量了甄蓁一番,補了第三刀:“要不是這個項目太重要,你當我有功夫……嗯,雖說甄工眉清目秀的,可是也就在工程師圈兒里算能看……”
聽到這兒甄蓁臉不紅了,心也不虛了。
她頭都不抬,專心地玩兒著手裡的西餐刀,嗯,閃亮亮的,剛才切牛肉可帶勁呢。
哎,上次聽洛昭陽說,扎哪兒只能算輕微傷來著?
李少爺看了看甄蓁手裡一圈兒一圈兒轉悠著明晃晃的刀,“噗嗤”笑了出來:“不過雖然長得不行,你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套一句流行小說的話,叫什麼來著?哦。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甄蓁一刀狠狠地扎到了牛肉上,抬起頭,眯著眼:“那又如何?您的注意力跟我有關係嗎?是,您家富貴。您的注意力能變現,但是能富貴到什麼程度?您也給我交個實底。既然您已經對我品頭論足了,我也說說您,家大業大是不錯,可那是您爺爺的啊。看著您祖父這身體奔兒棒,吃嘛嘛香的意思,且不退休撒手呢。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老太爺退歸林下享福去了,那不還有您父親那輩兒的接著呢嗎?您倆叔叔一個姑姑吧?眾建諸侯少其力,這要是按推恩制來,到您這兒還能剩下多少?過日子肯定是富裕,但是要是就為了脫貧致富奔小康,我就不找您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