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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蓁則去廚房做了一碗香噴噴的麻油雞蛋面端上來。
雲鐸吃了幾口,就搖頭說沒胃口了,對著甄蓁,他臉色依舊是淡淡的。
甄蓁微微地嘆了口氣,也不勉強,收拾收拾就下樓去了。
雲鐸躺在床上,聽著樓下嘩啦啦的水響,想來是甄蓁在收拾碗筷。
過了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啊,也是嘩嘩的,想來是甄蓁在梳洗。
空氣里很快就瀰漫了一股香甜的洗髮水味道。
雲鐸昏昏沉沉地琢磨著:不知道她在用什麼洗頭髮,味道竟然這樣好聞……
嗅一嗅,竟然有一點點像海上裹著花香的風。
天快黑的時候,甄蓁走上樓來,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雲鐸身邊兒,定定地看著他。
雲鐸迷茫地睜開了眼:“你來幹嘛?”
甄蓁聳聳肩:“曹琛哥打電話來,怕你再燒起來,讓我過來看著你。”
雲鐸想了想,歪著頭問:“如果我繼續燒起來你能幹嘛?”
甄蓁也想了想,突然皺起了眉:“還真沒轍!擺渡停了,柴油艇曹琛開走了!我總不能背著你游回大陸吧?你可千萬別燒起來,燒起來就死定了!”說到這兒,甄蓁急的團團轉:“哎喲,我去,這島上要是萬一有個急症病人怎麼辦啊?等死啊?哎,雲鐸我說你這個人也是,明明沒退燒,放著好好的醫院不呆,你回來幹嘛?”
雲鐸涼涼地哼了一聲:“嫌我給你找麻煩了是不是?”
甄蓁氣結地看著雲鐸:“你這人……明明知道不是的……”
雲鐸有點兒委屈地斜了甄蓁一眼:“你也……明知道今天我不是沖你發脾氣的……”
甄蓁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然後屋裡就徹底安靜了,雲鐸半倚著被子閉目養神,甄蓁臊眉耷眼地坐在床邊兒。
甄蓁其實也不會護理病人,除了時不時地摸摸雲鐸的腦門兒,給他額頭上墊一塊兒涼毛巾,還真是對著這位冷若冰霜的大爺手足無措。因為雲鐸不想和她說話,所以守靈的甄蓁枯坐半晌,更加無聊,又不好意思走,沒二十分鐘,她就腦袋點點地打起瞌睡來。
雲鐸慢慢地睜開了眼,看著甄蓁沒心沒肺的睡相,突然苦笑了一聲,他戳了戳甄蓁的手指頭。
甄蓁“嗷”的一聲醒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摸雲鐸的腦門兒:“雲鐸哥?!我錯了,我不應該睡著?你發燒了嗎?。”
雲鐸撥拉開甄蓁的手指頭:“你,下樓睡覺去。”
甄蓁“呃”了一聲,有點兒臉紅。
雲鐸說:“再過一會兒,你就要趴在我床上睡著了。去睡吧,我好多了。沒關係。”
甄蓁想了想,拿過來雲鐸的手機,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的手機號輸進去,設成了緊急聯絡人,放在雲鐸枕頭邊:“那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雲鐸接過手機,愣了愣,他們倆沒有對方的電話,這些年也沒有,應該是刻意彼此迴避的吧。
甄蓁這人就比較乾脆,說走就走,她給雲鐸拍了拍枕頭拉好被子,打著呵欠下樓了。
甄蓁關了雲鐸屋裡的燈,但是沒有幫他拉好窗簾。於是雲鐸就可以躺在床上看月亮越爬越高,把院外的樹影均勻地撒在他的臥房裡。
院外有風,樹影搖搖。
空氣里有濕潤泥土的味道,應該……是要下雨了吧……對,島上的雨季就要來了。
看著,想著,雲鐸模模糊糊地睡著了,雖然努力保持清醒,可這一天他著實太累了。
雲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墮入了一個夢裡,還好,這個夢並不在基地,沒有飛機,沒有甲板,沒有高空俯視,也沒有一條刀刃寬窄的降落跑道。
夢裡只有他一個人,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船上,四周都是霧氣,什麼都聽不清,什麼都看不到。
有風吹過來,空氣里好像有花朵的甜香味道。
小小的木船隨波逐流,不可控制,亦不知歸處。
雲鐸頹然地坐在船上,總是這樣,他從來都是無能為力的。
他輕輕地捂住了臉,不做任何掙扎地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不可控的夢。
“嘩啦”一聲水響,有女孩兒出水芙蓉一樣緩緩升起,她長長的頭髮在身後漂蕩,好像小人魚披著海中最華麗的錦緞衣裳。
她一聲聲地喚著他的名字:“雲鐸……雲鐸……”
有霧氣飄來,他看不清她的面貌,只好俯下身子,哀哀地叫喚:“蓉蓉,蓉蓉,是你麼??”
那女孩兒卻緩緩向大海的深處沉下去,她在水中向他伸出了白皙的胳膊……
遠處是誰在唱歌?
倏地,潮濕冰涼的東西被塞到了雲鐸的手裡。
他倉皇地低下了頭,海霧漸褪,月光淒冷,他手裡只有一張濕漉漉的小王牌。
上面點點斑斑,分明都是珍珠樣的淚水。
再看向深海,可哪裡還有那個女孩兒的影子?
雲鐸一聲驚叫:“甄蓁!”
他滿頭冷汗地坐了起來。
淺眠的甄蓁一骨碌坐了起來,她好像聽到雲鐸在叫她,那麼悽厲的叫法兒,死不瞑目一樣地怨毒。
他!
他一定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