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她這一跪,是跪在了柳介唐見客的書房裡,柳介唐被她鬧了個一怔,而萬家凰語速極快,趁著他沒來得及開口,立刻又道:「那兇手我們已經查出來了,原來他不是衝著趙三奶奶來的,他是設了毒計,要謀算我家的財產。如今我命大先逃了出來,我父親還在他手裡做人質,我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籌錢贖他。」
她一口氣說了一串話,話中內容豐富,聽得柳介唐又驚又疑:「兇手是誰?你站起來說。」
萬家凰起了身,雖然心裡七上八下,但因台詞是早準備過的,所以還不至於語無倫次:「柳伯父,您還記不記得,我年前和紫廷鬧翻,紫廷走了,我沒了未婚夫,新聞小報都登了文章笑話我?」
柳介唐聽她一下子扯到了那麼遠,便眉頭大皺,但還是耐下了性子:「小報我不看,但這件事我知道。」
「當時我家裡有個遠房親戚,算起來是我的三表弟,名叫馮楚。他對我一味的追求,而我當時為了面子,便一賭氣,決定和馮楚結婚。柳伯父,我哪裡想得到,那馮楚竟是畢聲威安插到我家裡來的眼線。畢聲威和馮楚裡應外合,把我家裡的情形摸得清清楚楚。再然後,趙三奶奶就出事了,我父親一身的嫌疑,百口莫辯,就成了殺人的兇手。」
「啊?」
「我父親當時被關進了看守所,您認準了他是兇手,幾次三番的派人進去對他動私刑——」
「我沒有!」柳介唐瞪圓了眼睛連連擺手:「狠話我是說過,如果國法不讓他殺人償命,我也肯定會親自斃了他。可我沒偷偷摸摸的派人進看守所!」
萬家凰愣了愣:「如果不是您,那——那我繼續往下講,自從父親進了看守所之後,我也無路去營救他,急得要命,這時那畢聲威就來了,說是家父在看守所里情況危險,您滿懷著仇恨,隨時可能對家父下毒手,而他願意幫忙劫獄,幫我把家父救出去,只是從此往後,這北京城我們就住不得了,只能遠走高飛避風頭去。柳伯父,我當時怕得昏了頭,也顧不得細想畢聲威那言行之中的疑點,他一說,我便聽了,我還付了他許多酬金。結果他那一夜果然把家父救了出來,我本打算帶著家裡人一起逃到上海去,可家父當時遍體鱗傷,昏迷不醒,我和他走不得,只好跟著畢聲威,去了個叫做白縣的地方,他的司令部就在那裡。然後、然後我們就算是進了龍潭虎穴了。」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穩了穩神,柳介唐聽得也是心驚肉跳:「接下來呢?」
「我們住進了畢聲威的司令部,幾天之後,我偶然發現父親之所以一直昏迷,不能清醒,原來是那治傷的湯藥中加了古怪東西,以至於他老人家越是喝藥,情形越壞。我起了疑心,用話去詐畢聲威,終於詐出了他的實話。原來趙三奶奶就是他派了殺手去殺的,目的是要嫁禍給家父,讓家父和我走投無路、只能自投羅網到他那裡去。」
「什麼?!」
「他起初是逼迫我嫁給他,我不肯,他竟然對家父的腿上開了一槍,逼我同意。後來紫廷得到消息救出我後,他又扣了家父做人質,讓我拿出兩百萬元的贖金。我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籌錢的。我如今斗膽過來見您,也是想讓您知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罪人。」
柳介唐後退一步,一隻手扶了桌角,心裡也知道萬里遙那樣的廢物,照理來說不該是殺人兇手——真「照理來說」的話,就算雙方動了武,他也未必會是自家妹妹的對手。
柳介唐看了半輩子的人,見過了無數世面,眼光最毒,萬里遙若不是廢物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他也不會反對孀居的妹妹和他戀愛。
可按兇殺現場的情形來看,兇手又只能是萬里遙。而他當時悲痛已極,已經無力再去思考和分辨。
沉默良久之後,他開了口:「你說兇手是畢聲威,你有證據麼?」
「柳伯父,我剛下火車,是直接從火車站趕過來的,我的證據便是我手裡這一箱子的存摺和股票,我這就去東交民巷的那幾家外國銀行,把戶頭裡面的錢全取出來。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您能抽出兩天時間,悄悄的和我去一趟白縣,畢聲威已經撤出白縣了,白縣此刻是安全的,您跟著我去,看我是不是要用這筆錢去贖父親。您若辦得到,還可以把畢聲威身邊的馮楚抓過來審問,看看我這番話說得是真是假。甚至,如果您能保證我的安全的話,我敢和畢聲威當面對質。」
柳介唐沒接這句話,而是轉向了厲紫廷:「你倆——又好了?」
厲紫廷一躬身:「是的,次長,我們又好了。」
柳介唐又望向了萬家凰:「你去取錢,然後直接到火車站見我。」
萬家凰當即答道:「好,謝謝您肯信我。」
萬家凰和厲紫廷離開柳府,直接趕去東交民巷。
她走了五家外國銀行,所取出的外國鈔票,若是換算成中國的銀元,已有一百多萬。提著滿滿一箱英鎊美鈔,她和厲紫廷火速趕往了火車站,火車站外停著一輛汽車,汽車外頭站著個便裝的汽車夫,一見了他們,便向他們招了手。等他們走過來了,汽車夫小聲說道:「次長已經在火車上等著二位了。」
厲紫廷問道:「次長在哪一列?」
汽車夫答道:「請二位跟我來。」
柳介唐,為了安全起見,沒有乘坐普通的列車出行,但也沒有大張旗鼓的調來專列。一列運送木材的貨車經了簡單的改裝,一長串的車皮里藏了成隊的士兵,而夾在中間的一節客車車廂,則是成了柳介唐等人的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