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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停到了他面前,畢聲威向他臉上吹了一口煙:「還行,聽說那幫嬌生慣養的小姐們,就專愛你這一路的小白臉子,你好好的巴結巴結人家,興許有戲。」
馮楚嗆得抬手堵嘴咳嗽了兩聲,而畢聲威又用手指在他胸膛上一彈:「本司令就是擔心你這小身子骨,能不能伺候得了萬家那個大姑娘。那萬小姐的精神頭夠足的,看著可不是盞省油的燈,你要想哄娘們兒開心,不出力氣可不行。」
馮楚冷著臉,不言語。
畢聲威收回了手,還是那麼的和顏悅色:「你辭職,我不許,但我可以給你放個無限期的長假,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干好了,你當你的闊姑爺,我不沾你的光,干不好,你隨時可以回來,我在秘書處給你留一碗飯,如何?夠意思了吧?」
馮楚聽到這裡,愣了,不知道畢聲威是善心發動,還是又要拿自己耍弄著玩。他狐疑的看著畢聲威,畢聲威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於是睜圓了兩隻灰眼睛,微微探頭看了回去。
二人對視了幾秒鐘,畢聲威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向後一仰頭,像要躲避馮楚的目光:「你看我幹什麼?捨不得我了?」
馮楚移開目光,心中還是混混沌沌的不清醒:「我是沒想到司令會這樣的——這樣的體恤我。」
「我本來也沒拿你怎麼樣,無非是有時候脾氣上來了,罵你兩句踢你兩腳,可我對誰都是這樣,我就是這麼個人嘛,你和我計較也是白計較,反正我不能改。」
馮楚聽到這裡,也微笑了一下:「謝謝司令。那我今天下午就搬出去了。」
「不行,你再等等,我還有件差事要交給你。」
馮楚聽了這句話,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又要受他的刁難,哪知他繼續說了下去,所講的卻是一件小事:「小慧她姥姥,在北京沒了,她們娘兒倆打算回娘家奔喪。你要走,等她們娘兒倆來了再一起走,路上有你照顧她們,我就不管了。我這就讓人往白縣發電報,她們最遲後天就到,不耽誤你的事吧?」
馮楚這回是真心實意的笑了:「這不耽誤,司令請放心吧,我一定能將二小姐她們護送回北京去。」
「那麼兩個人你要是都送不明白,那你直接去死好了。」
然後他向外揮揮手:「去吧。」
馮楚出門見了張順,張順凍得搓手跺腳,給了馮楚一個齜牙咧嘴的笑:「表少爺,您辭職辭成了?」
馮楚在寒風中做了個深呼吸,就覺得天大地大,自己從此改頭換面,又得了新生。雙手插進大衣兜里,他向著張順點頭一笑:「成了,接下來要辛苦你,幫我提幾件行李了。」
張順立刻跑了上去:「您太客氣了。我來是幹什麼的?您有行李就全交給我。」
馮楚領他去了自己所住的小房間,火速的收拾出了兩隻手提箱。張順一手一隻的拎了箱子:「就這麼點兒?沒別的了?」
「沒了。」馮楚環視房間:「沒什麼了。」
馮楚和張順回了萬宅。
萬宅裡頭,張順找不到同情自己的人,唯有表少爺還算是個知音,所以不用任何主子吩咐,他自動就為馮楚收拾好了屋子。
馮楚去見了萬里遙和萬家凰,又說:「畢二小姐和她的娘,這一回因為家事,也要去一趟北京。畢聲威想讓我路上照應著她們。不知道讓她們和我們同行,是否方便。」
萬家凰答道:「方便是方便,紫廷這回調來了一列火車做專列,再來十個畢二小姐也裝得下,我看在紫廷和柳伯父的面子上,也可以對畢聲威既往不咎。只是,你知不知道那娘兒倆是什麼樣的人?若是像畢聲威一樣混帳,那我可不帶。」
「那沒有,畢二小姐也就是在血緣上和畢聲威有些聯繫,在感情上,和陌生人差不多。」
說到這裡,他三言兩語的講述了畢家的情形,萬家凰聽了,這才作罷。
如此又過了三日,厲紫廷和畢聲威的談判圓滿結束,畢聲威班師回了白縣,又從白縣去了天津玩樂。而厲紫廷這邊的眾人也是打點行裝,登上了火車。
這一趟旅途,簡直帶了點狂歡的意味,萬里遙思家心切,剛上火車就哼起了京戲,萬家凰瞪了他一眼:「爸爸,您怎麼還唱上了?」
萬里遙收了聲音,結果過了沒有半個小時,萬家凰一邊看著窗外風景,一邊也哼起了流行歌曲。哼著哼著,她忽然想起來:「翠屏呢?」
翠屏自從墜入愛河之後,就有了點神出鬼沒的意思,時常抓不著影子,萬家凰見她如此的怠工,頗想數落她幾句,然而未等她親自去找翠屏,張順端著個大托盤進來了,托盤裡擺著熱茶和水果。萬里遙見狀說道:「好,好,還得是張順,翠屏那個丫頭,剛上火車就跟著大兵跑了。表少爺呢?」
張順答道:「表少爺在畢二小姐的車廂里,陪著畢二小姐娘兒倆說話呢。」
萬里遙回頭望向女兒:「看不出來,畢聲威那個樣子,女兒倒是斯斯文文。」
萬家凰也有同感——上火車之前,她和畢二小姐見了面,見面之前,她本以為對方也會是個灰眼珠子的狂徒,哪知道畢二小姐既沒有灰眼珠子,也並不張狂,只是個羞羞怯怯的小姑娘。畢二小姐的娘也是個老實巴交的婦人,臉上還殘留著幾分秀美,只是未老先衰,像個苦度光陰的寡婦。畢聲威若是和她站在一起,簡直可以冒充她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