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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順張了嘴,已經做出了那個「好」字的口型,可是直愣愣的望了萬里遙,他又改了口:「老爺,宅子四周都是大兵,他們全有槍,只怕……是不容易跑。」
萬家凰也望向了張順——張順這話說得沒錯,這個時候想跑,一定是千難萬難,尤其是畢聲威已經對他們撕破了臉皮,接下來所用的手段,一定只有更狠毒。
張順這一跑,一旦失敗,輕則是被大兵攔回來,重則,就是吃槍子。
張順是個好小子,好僕人,對著老爺和小姐,他多大的力氣都肯出,他只是不能為了他們去死。
惜命乃是人之常情,絕不是張順的毛病,萬家父女也知道沒有逼著張順赴險的道理,可是看著房裡這五個人:萬家凰身為這群人的中心,四處的眼睛全盯著她,她自然是混不出去,翠屏只在家中伶俐,出門就懵;二順又實在是小,論年紀論心機,都還是個半大孩子;數來數去,這個差事,就只有張順有資格去試上一試。
萬里遙並非博愛之人,但是他也不能逼著張順去賣命。
萬家凰強打精神止住了眼淚,讓翠屏端了水來,自己洗了臉梳了頭,二順也從廚房裡端來了午飯。萬家凰料想飯菜應該無毒,便逼著父親吃了個飽,自己則是渾渾噩噩的,除了絕望和恐懼,再無別的情緒。
她也不肯離開父親,只想多陪陪他,誰知道三天之後,他們還有沒有命活下去呢?
如此到了傍晚時分,房內暗沉沉的,萬里遙躺在床上,忽然說道:「大妞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若是三天之後,他當真來逼迫你了,你也別對他硬碰硬,好不好?」
萬家凰搖了搖頭:「爸爸,您以為他當真是只看上了我這個人嗎?他看上的,是咱們這個家。」
「爸爸怎麼不知道,可是沒辦法啊。你才多大,好時候還在後頭呢,哪能就這麼糊裡糊塗的交待了小命?」
萬家凰慘笑了一下:「爸爸,我可不小了,都奔三十啦。」
萬里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聲音斷續著,不能把話講得連貫:「奔三十……也不算大,還是個孩子呢……」
萬家凰正想安慰他不要哭,不料房門忽然一開,是張順走了進來。
張順進門之後,先把房門關好,然後才走到了萬家父女跟前。
「咕咚」一聲,他跪了下去。
萬家凰和萬里遙都嚇了一跳,萬里遙一手擦眼淚,一手去拽他:「張順,你起來,你雖然是我家養大的孩子,可你這些年也沒少為這個家出力。讓你出城送信,確實是太危險,你不想去,就不去——」
張順推開了萬里遙的手,轉向了萬家凰:「小姐,畢聲威這麼對待咱們,表少爺那邊既不出聲也不露面,就像沒他這個人了似的。是不是他早和畢聲威串通好了,故意的想要害咱們家?」
萬家凰一直無暇想起馮楚其人,聽了張順這一番話,她嘆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現在也抓不到證據,不過把他前後的行為串起來看,若說他心裡沒鬼,我是不信。」
張順向著萬家凰磕了個頭,然後說道:「小姐,有些事我一直瞞著您,現在我不能不說了,我說了,您罵我也行打我也行,只是彆氣壞了身體。其實表少爺早在臨城縣就看上您了,他知道我跟翠屏的事,就對我許願,說他若是能成了咱家的姑爺,就做主把翠屏許配給我。我當時也是昏了頭,就答應幫他的忙,幫他挑撥您和厲司令的關係。我負責的是給他通風報信,咱家出了什麼事,我都馬上告訴他。不知道那些天您和厲司令吵架,和表少爺有沒有關係,若是有關係,那麼這裡頭的罪,也有我的一份。我對不起您和厲司令,我今天說這些話,是想讓您知道表少爺的為人,您可千萬別再受他的騙。」
萬家凰直勾勾的瞪著張順:「他還幹過這種事情?」
隨即她轉向了父親:「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家對他那麼念舊情,結果這是念來了一隻狼?」
她又問張順:「他對我和紫廷都幹什麼了?」
「不知道,我就只管通風報信,他到底幹了什麼,我不清楚。」
萬家凰氣得上前一步,彎腰對著張順搡了一把:「你呀你呀——張順,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張順哭喪著臉,伏身下去又連磕了兩個響頭:「小姐,我和二順自小沒有爹娘,全是萬家養活了我倆,要是沒有您和老爺,我們早就餓死了。可我長了這麼大,不但沒有報答這份養育之恩,還幫著外人破壞了小姐的姻緣,我太不是人了。」
說著他轉向了萬里遙:「老爺,您白天讓我出城去向厲司令求救,我當時膽小怕死,沒有答應,方才我想了許久,我想上回在臨城縣,我貪生怕死,已經出賣了您一回,這回要是再繼續裝聾作啞,那我也成個白眼狼了。老爺,我現在只想向您討一句話,只要您發了這句話,我半夜就走。」
萬里遙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什麼話?」
「如果我這一趟能活著回來,您就把翠屏許配給我吧!」
「可是翠屏她不願意啊。」
「所以我才求老爺成全我倆。」
萬里遙抬頭去看女兒,二人對視一眼,萬家凰嘆了口氣:「張順,你先出去,我叫翠屏進來問問。」
張順說道:「二順不用我操心,我心裡就只是放不下翠屏。您把翠屏給了我,我就算這一回真死在外頭了,也閉得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