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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也是理所應當,難道你認為我們把你丟下來一走了之,才是人之常情?」
「你應該不會,令尊更是——」
萬家凰趕緊截住了他的話:「我爸爸昨天說的那些話,都是胡言亂語,你可不要當真。」
「我想當真。」
「嗯?」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答道:「那天早上,我在你家的柴房裡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你開門走了進來。門外全是光,你就站在光里。」
「你說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
他點了點頭:「很漂亮。」
萬家凰怔了怔。
他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可惜,不知道我是說錯了哪句話,得罪了你。雖然不知道,但我還是向你道個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她見他的態度這樣真誠,仿佛受了感染,也跟著忸怩起來:「我不是為了別的生氣,我就是氣你言語無禮,竟然開口就讓我叫你哥哥。那話聽著……簡直是輕薄無聊到了極點。」
「原來是這樣……」他像是恍然大悟:「其實,我也並非真想做你的哥哥,我是想讓你當我的太太。」
整間大客房立時靜了下來。厲紫廷直視著萬家凰,眼看著她的面孔從粉白變成了粉紅,於是也有了一點自覺:「我又無禮了?」
萬家凰起初是羞得想走,可是念頭一轉,她又坐了住——她得對這人把道理講明白了,要不然他糊塗著,她也憋得慌。
「你一口一個『你想』,你怎麼不問問我是如何想的?你見了中意的女子,就大言不慚的讓人家做你妹妹、做你太太,這是誰給你的膽量?還是你當司令當久了,霸道慣了,以為你想要誰、就能有誰?我告訴你,至少在我萬家凰這裡,你這一套行不通。莫說你只是個土皇帝小司令,你就是當了督辦和巡閱使,你就是進北京做了大總統,我也照樣拿你當平常人看!」
「你叫萬家凰?」
「對!」
「哪個凰?」
「什麼?」
「鳳凰的凰?」
「沒錯!」
「很好,這個名字才配得上你。你方才的這番訓導,我也記下了。等處理好了這邊的軍務,我會親自到京城府上提親,屆時我一定提前做好準備,保證做到禮數周全。」
萬家凰冷笑了一聲:「哼!厲先生『親自』來提親,這可真是太給我萬家面子了。」說著她目光一轉:「翠屏,中午是不是還留著一碗粥?你端過來。我看厲先生現在精神很不錯,應該可以親自喝一點粥了。」
厲紫廷像是被她說懵了,用胳膊肘慢慢的撐起了上半身,他頗困惑的瞄著她:「多謝,但是我想先去方便一下。」
萬家凰高聲喝道:「二順,過來攙著他點兒,厲先生要親自方便去了!」
說完這話,她掃了厲紫廷一眼,結果發現這傢伙垂眼低頭,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羞意。
第十一章 11此起彼伏
萬家這些人,在這麼一間陋室里,別彆扭扭的又擠了一天。
厲紫廷雖然一開口就能把萬家凰氣個倒仰,但他除了言語可恨之外,倒是再無其它的毛病。喝了一碗稀粥又睡了一覺之後,他的熱度降了許多,傷口也沒有進一步的惡化。出門方便的時候,他下炕扶著二順往外走,炕上的萬家凰目光如炬,盯著他看:「步子邁小一點,仔細又抻了傷口!」
他頭也不回的答應了一聲,步伐果然就秀氣了,倒是真聽話。
如此又過了一夜,天剛一亮,萬家凰就攏攏頭髮下了炕,走到厲紫廷跟前看了看,見他還睡著,便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旁邊的張順也醒了,這時就趴著抬了頭看她:「大小姐,咱們今天走嗎?」
她收回了手:「走。你去買票,多買一張。他要是願意跟著咱們,就帶他一個。」
張順輕手輕腳的下了炕,揉著眼睛出了去。萬家凰坐在窗旁,倒了杯冷茶慢慢的喝,同時就覺得自己蓬頭垢面,已經髒得臭氣熏天。這幾天在旅館裡,她是洗也洗不得、涮也涮不得,頭髮一直沒沾過香皂和水,早上也只能是擦一把臉。這樣的日子她可扛不住,況且此地戰火連綿,所以還是走為上策。
至於厲紫廷的宏圖霸業,她則是毫無興趣。他樂意留下來繼續和畢聲威逐鹿中原——真要是中原倒還好了,其實也就只有幾座縣城——那他就留;他想跟著他們到北京去養傷,那他就走。
一杯冷茶喝完,客房裡有了響動,是翠屏和二順接連醒了,厲紫廷也坐了起來,扭頭望向萬家凰,他抬手摸了摸鐵青的下巴,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萬家凰坐著沒動,直接開了口:「你退燒了,我們也該走了。我剛讓張順去了火車站,給你也買一張票。」
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顯出了幾分為難:「萬小姐,你的這份情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和你一起回家,我得先回我的司令部去,否則隊伍里群龍無首,怕出大事。你和萬先生先走一步,等我這邊全安頓好了,再去北京見你,如何?」
萬家凰聽了這一番話,只覺胸中一堵,但大清早的就對他翻臉,也不合適,只得忍氣說道:「厲先生誤會了,我是怕厲先生傷勢太重,行動不便,一個人留在這裡無依無靠,所以才要多買一張火車票,想的是萬一厲先生實在支撐不住,那就跟著我們一起回北京,也能有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並不是我離不得厲先生。厲先生若是不與我們同行,那我們就此別過,厲先生將來也不必再去北京,因我與厲先生性情不和,見了面也未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