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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誰同是望花人。賺得小鴻眉黛、也低顰。
裴灼沒讀懂這詩的意思,皺著眉想了一會,忽然瞧見陸凜不知什麼停了筆,還看著他笑的忍俊不禁。
裴灼怔了怔,反應過來自己恰好是低顰的那個人。
他瞪了陸凜一眼,索性拉了個凳子過來,坐在桌旁繼續看陸凜默詩。
男人也不拘謹,筆尖一轉開始寫《飲水詞》,字字猶如墨梅綻枝盛放,一啄一掠風骨盡顯。
裴灼悄悄揚起頭看他。
陸凜眉濃眸深,不說話時整個人像極了名字里的那個凜字,侵略性和壓制性一覽無餘。
裴灼看了兩眼便偏頭去看教室里的學生,心臟跳得有些快。
他第一眼掃過去還沒發現什麼,再掃第二眼時忽然目光一定,感覺哪裡不對。
其他人的卷子,都規規矩矩擺在中間,即便是攤開了垂下來,也是為了方便自己作答題目。
可是有個叫孫頗的學生不僅卷子全都往左側偏,坐姿也像避著什麼。
陸凜停了筆也看向他,準備起身過去。
裴灼心裡警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別動,放輕腳步靠了過去。
那學生還在悶頭寫題目,根本沒聽見後面的動靜。
裴灼兩三步走到他身邊,徑直拉開了右側虛掩的卷子,一眼就看見了課桌上用鉛筆密密麻麻抄下的單詞。
「你起來。」他平靜道:「出去。」
孫頗下意識往後一縮,身體往前撲想護住卷子。
裴灼動作比他更快,一手抽走他的答題卡,一手掏出手機對準桌子照證據。
學生已經傻掉,等他連著拍了兩張才想起來出事了,慌不迭伸手又去搶。
「別動。」陸凜從後面把孫頗架住,低喝道:「跟我出去。」
裴灼把照片發到陸凜手機上存檔,幫著把這學生的試卷全部收走,示意不遠處巡邏的小黃過來幫忙。
那男孩一走出教室就開始哭,紅著眼睛一個勁鞠躬。
「老師對不起,那是我複習的時候沒擦乾淨,我沒作弊,我沒有……」
「叫孫頗對吧?」小黃帶著他去政教處:「別考了,你這科已經作廢了。」
「老師您別這樣,」男孩慌著想求情:「這是誤會,您聽我解釋。」
裴灼讓陸凜跟著他們過去,自己返回那學生的座位上俯身再度確認,心裡忍不住嘆息一聲。
抄的全是他上次聽寫的錯詞。
上課教的常用作文句式抄了幾行,還有不同短語的區別和用法,剛好有兩三個猜中了題目。
他以前就覺得這學生成績不穩定,單元測試成績時高時低,還單獨問過是不是哪裡一直沒學懂。
……怎麼就動了這種歪心思。
後半程都是裴灼一個人監考,學生們也沒見過這陣仗,大氣都不敢出的匆匆寫完交卷子,出了教室才迫不及待的和同學聊剛才發生的事情。
等試卷袋呈交給教務處,裴灼才轉道回了辦公室,剛好跟匆匆趕來的孫頗父母打了個照面。
孫頗本來臊眉耷眼的站在旁邊沒說話,一見爸媽來了就開始抹眼淚。
「怎麼回事?」孫媽媽急的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度:「陸老師說你作弊了?!」
孫頗沒答他的話,對著裴灼一鞠躬:「裴老師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放過我吧好不好?」
話里話外就是認了,他也知道教室裝了攝像頭。
孫爸巴掌一甩就要抽小孩的臉,被裴灼一手攔了下來:「別打孩子。」
「該打!這癟犢子就是欠揍!」孫爸罵完還覺得不解氣,狠狠剜了一眼孫頗又看裴灼:「您就是一班的新英語老師吧,我上次家長會看見過您。」
「他這做錯事,您打他也行,罵他也行,千萬別取消成績,」孫爸滿臉都堆著笑,旁邊的母親跟著難受:「小頗初中就拿過全國數學競賽的獎,偏科成這樣將來得靠自主招生拉分,人家大學肯定得查高一高二成績,這節骨眼上求您千萬別跟這孩子一般見識。」
孫頗紅著臉抽噎道:「裴老師求求你了,我重考行不行。」
裴灼沒想到這一家人紅白臉唱的比戲台子都好,正想張口說話,卻被陸凜拉住了手腕。
陸凜一個側身把他和孫家人擋開,淡淡道:「這事是我抓的。」
「按照校規,第一次不處分不記過,但成績已經作廢了。」
孫爸本來主動挑了個軟柿子捏,這時候也急了,對著陸凜道:「陸老師,我們也算認識兩年了,這小孩以後要考清華北大,不能出這個事啊。」
「孫先生,」陸凜氣息一沉,目光銳利:「這事按在我這裡,就只是口頭警告。」
「您如果想找政教處或者年級裡頭說理,就是全校通告批評和撤銷歷史榮譽。」
「這孩子我教了兩年,教的是要尊重規則尊重對手。」
「他現在知錯認錯,就該知道後果都是自己選的。」
孫媽媽氣得直跺腳,覺得這老師像塊石頭:「是不是你們看錯了啊?萬一是別的學生在桌子上亂塗亂畫要害他呢?!我們家小孩好乖的,他不會做這種事情!」
裴灼被陸凜擋著,索性給陸老師的保溫杯續上熱茶,轉身塞回他手裡。
「有監控,你們可以查。」
一聽見監控兩個字,那對父母面面相覷,同時心虛道:「這不是在聊監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