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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勝卻、人間無數。」
裴灼裹緊外套對著他遙遙一點頭,轉身抱著公文包回了辦公室。
冬天亮的晚,窗戶上都儘是露珠。
老師們端著熱茶在聊天,瞧見裴灼時紛紛打了個招呼。
「來晚了啊小裴,得虧今天上頭沒細查。」
「怎麼臉上都沒什麼血色,生病啦?」
裴灼聲音有點啞,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坐下時才緩了口氣。
張姐湊近看了看他,轉身去拿了兩包板藍根,找了一次性杯子幫他沖好。
「現在的小年輕啊,衣服都穿的太少了。」她嘴上雖然嘮叨,手裡動作一刻不停,又翻出別的藥來放到他的桌上:「你說咱們那時候,十月份就開始穿秋褲秋衣,十二月不穿毛褲沒法過,是吧?」
遠處的趙老師笑了起來:「毛褲是個好東西啊,但是我瞧著現在好多小孩都貼那個什麼,暖寶寶?」
裴灼接了藥說了聲謝謝,大半杯慢慢喝完出了點汗,繼續聽他們聊天。
那幾十份卷子只能發下去給學生自己改了,還好今天上課也是考試,講一上午這喉嚨別想要了。
張姐跟趙老師聊了一會兒,瞧見裴灼還是臉色不太好,插了句話道:「不行回去休息休息,老胡那邊我幫你請假。」
「已經好多了,謝謝您。」
陸凜早自習結束之後直接發了套卷子給他們做,中途出了教室去找裴灼。
一去辦公室沒有人,只有張姐戴著眼鏡在改作業。
陸凜在門口左右沒看到人,走到裴灼座位上看見了兩盒藥。
「小裴去二班上課了,有點重感冒。」張姐推了下眼鏡,隨手在學生畫的黃河分支圖上打了個叉,繼續道:「我勸著回家休息,沒聽。」
陸凜拿起藥確認完對症,回公告板上去查他今天還有幾節課。
上午連著四節,二班上完就是一班。
「張姐,您幫他個忙,調一下課吧。」
張姐想了想:「成,我剛好得教訓下這幫小崽子。」
「你當班主任也是不容易,」她旋開保溫杯蓋子,往裡頭倒了點枸杞:「管著一幫孩子就算了,還得操心班裡的老師,我就一直跟上頭說,這班主任補貼給的太少了,完全是拿白菜的錢操賣白/粉的心。」
陸凜點了點頭,拿著文件回班上繼續監考。
前兩天下雪,操場上冰沒有完全化,不用跑步。
大課間一到,裴灼抱著英語卷子準時出現。
班裡一半同學作文沒寫完還在奮筆疾書,另一半瞧見窗外的裴灼,紛紛開始哀嚎。
「今天語文突擊考試就算了,怎麼英語也考,上周五剛剛考過啊啊啊。」
「絕對絕對是陸長官教唆的,我賭一包幹脆面。」
「噓你聲音小點,陸長官還在這邊。」
裴灼抱著卷子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陸凜迎面走了過來。
男人伸手就接了他懷裡的兩沓卷子一沓答題卡,下一秒卻帶著他往外走。
「裴老師,有件事忘了講。」
「張老師臨時想調課,這兩節麻煩你讓一下。」
裴灼跟在陸凜身後,下意識道:「張老師過來上課?已經說好了?」
「調課通知條已經在教務處簽過了,是我擅作主張。」陸凜掂了掂試卷的重量,側身看著他:「裴老師,拿這種東西可以找課代表幫忙。」
張姐拎著地理試捲走了過來,揮了揮手裡的三角尺跟他們打招呼。
「小裴好點沒?陸老師跟我說……」
「您先去班裡吧,外頭冷。」陸凜簡短道:「回頭咱再聊。」
張姐心大沒多想,笑著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裴灼還在扭頭看她:「陸老師跟她說什麼?」
「月考的事情,沒什麼。」陸凜帶著他往辦公室走,語氣平淡:「裴老師下午沒課,可以先回去。」
「回不了,組裡還有個新課標的會。」裴灼苦笑:「感謝張姐,能讓我在辦公室里多睡一會。」
還好這個點辦公室沒其他人,老師都上課去了。
按照規定他不能在教室睡覺,要不是臨時有張姐救場,他得靠濃茶強撐一上午。
陸凜皺眉替他開了門,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
「有毛毯嗎?」
「嗯,有,謝謝陸老師。」
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人。
陸凜忽然有點拘束,見他趴下了便準備走,不想讓氣氛變得尷尬。
在轉身的那一刻,裴灼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裴灼的手是冰的,剛才雖然捂了許久,但沒什麼用。
陸凜停了下來,看向他道:「什麼事?」
兩人的肌膚碰在了一起,冷熱的碰觸細膩明顯。
「我好像發燒了。」裴灼啞著嗓子道:「陸老師,你摸摸我的額頭。」
陸凜任由他牽著自己的左手手腕,俯身時右手掌心貼上了他的前額,停頓了幾秒。
在微微有些粗糙的掌心貼上額頭的時候,裴灼好像被安撫了許多,終於緩緩閉上眼,呼吸還是透著虛弱。
先前家長會和課改的事情撞到一起,他體力透支太多,生病了也好的慢。
「我給你找溫度計。」男人低聲道:「你等一等我。」
三十七度九,低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