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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方余試圖用說話聲蓋過易拉罐滾過地面的聲音,故意拖長音節,「沒有人晚歸——老師您放心吧——」
宿管沒有進來,又問了兩句就去敲隔壁的門了,方余趴在門上聽腳步聲,等宿管腳步聲逐漸遠離,才小聲說:「你們快回去,悄悄的,千萬別被發現了。」
「好。」有人也用氣音回應。
跟做賊似的。
「……」
「………」
「噗……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子們個個臉紅得厲害,安靜了一會,不知道是誰先沒憋住笑了聲,其他人也跟著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薛白被笑聲吵醒,迷迷糊糊的,往身邊看了一眼。
顧揚正用手扶住他。
「小哥哥。」薛白喚了聲。
「嗯。」顧揚等他說話,等了許久,就聽邊上的人低低的笑了一聲,再沒說別的話。
「……」
男孩子們緩了一會,歪歪扭扭的回各自的寢室,顧揚攙扶著薛白上了三樓。
薛白這個人平日裡非常鬧騰,醉了之後變得特別乖順,讓他抬腳就抬腳,讓他拐彎就拐彎。
顧揚沒在大薛底下找著鑰匙,便問他:「鑰匙在哪?」
薛白雖然醉得迷糊,但神智還算清楚,沒有失憶,回答道:「口袋裡。」
顧揚伸手去摸,牛仔褲口袋的布料很薄,甚至可以觸碰到少年的體溫,炙熱得恍若煙火般,纏上指尖。
薛白忽然握住顧揚的手,眉頭微皺,不放手也不說話,和他對峙,就是不肯讓顧揚再動。
顧揚:「撒手。」
「不要。」薛白眯著眼,湊到顧揚的耳旁,貼著他,聲音黏黏糊糊的,「……碰這裡,會癢。」
「……」顧揚,「別鬧。」
薛白仍舊不放手,緊緊握著顧揚的手腕。
眼神倔強,跟鬧脾氣的小孩子似的。
「……」顧揚嘆了口氣,哄道,「乖。」
「好吧。」薛白鬆開,乖乖張開雙臂,不動也不鬧,顧揚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門,準備把這個醉鬼放到床上去就走。
但他才一轉身,薛白就拉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薛白整個人靠了上去,從顧揚的身後抱住他,用雙臂環住了他的腰,問道:「一起睡嗎,小哥哥?」
顧揚僵住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朦朦朧朧的透過窗子砸進沒開燈的寢室里,在兩人之間籠罩出一層說不清的暗昧。
少年將腦袋貼在他的後背上,就這樣抱了一會。
顧揚問他:「你在裝醉?」
薛白無辜的搖搖頭:「沒有,在撒嬌。」
撒嬌個屁。
薛白的指尖在他的腰上輕輕點了一下。
「睡嗎?」
「……」算了,無所謂。
薛白保持著這個姿勢,將顧揚拉到床上。
身下是柔軟的床被,還有少年平日裡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先別睡。」顧揚提醒他,「還沒洗澡。」
薛白闔上眼睛,靠在顧揚的後背,呼吸在耳畔,逐漸變得綿長:「明天再洗……」
晚風清冽,月色悸動。
少年的身上沾了點微醺酒氣,衣裳貼著後背,在他的身後輕聲呢喃。
「小哥哥,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心裡莫名的軟了一下。
......
「我回去了。」顧揚將藥瓶裝進口袋。
「等等。」江初站起,伸了個懶腰,從抽屜里拿出一堆零食,連著塑膠袋一起塞進顧揚的包里。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樣子,吃點零食,別整天只想學習,嗯?」
「……哦。」顧揚對零食沒什麼興趣,默默拿起包,準備走出去。
「再等等。」江初叫住他,「剛剛看你吃了兩顆薄荷糖。你以前不是不愛甜食嗎?」
「……」顧揚說:「變了。」
「嗯,你是變了。」江初給了顧揚一袋子糖,「喜歡這個?」
同一個牌子的薄荷糖,新包裝,又添了幾種不同的水果口味,味道混在一起,清甜又好聞。
顧揚說:「不是。」
江初瞭然一笑:「他喜歡?」
「……」顧揚的指尖擦過包裝袋的鋸齒,許久,點了下頭,「嗯。」
關於顧揚的事,江初基本上全都清楚,包括他的性取向。
顧揚很早熟,早早的就知道自己和旁人有些不大一樣,但他沒有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顧揚的父母並未反對,態度積極。
想到這,江初嘆了口氣。
江初十分自責在自家表弟需要他的時候身在國外,沒有辦法及時趕過來,只能在事後盡全力的幫他。
他靠在書架旁,雙手抱在胸前,目送顧揚出去:「下周還來麼?」
顧揚摘下鞋套:「來。」
江初很欣慰,已經有將近半年沒有聽到顧揚主動說出這個字。
「還是周六?」江初問道。
「嗯。」顧揚應了聲,關門走了。
公交在漸漸駛離,車裡沒什麼人,就顧揚一個。
這裡遠離市區,很長一段路甚至都看不到什麼房屋,也沒有設置公交站牌,沿路是一片稻田和遠山,此刻的天還未黑全,半片天空還噙著晚霞殘留下的光芒。
晃晃悠悠了一段時間,到站下車換乘,轉第二趟車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公交車裡都開了燈。上車的第一眼,顧揚就看到了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