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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冤枉個屁,這分數你考的出來?」
「薛白不也滿分嗎?」
「他的我也不信!就你們要縱容他縱成這樣……」
顧揚回到教室,從包里拿了樣東西,塞進口袋。
薛白問:「林峰找你什麼事啊?」
「沒什麼。」說完,顧揚又走了。
薛白的目光追著顧揚,總覺得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
教學樓有一個天台,常年沒人去,門鎖早就壞了,不知道被哪一屆的撬開丟在角落裡,顧揚拉開門栓,掉下一手的鐵鏽。
腦海里又蹦出了那些聲音。
「支持?怎麼能有人支持同性戀啊,他爸媽也不太正常吧?」
「什麼?瞎了?瞎了好啊,這麼噁心,別看了。」
「我要是他爸媽我都覺得噁心,什麼東西,還支持?誰信啊!」
誰信啊……
對啊,誰會信啊。
顧揚用力咬住下唇,一拳砸在了圍在天台邊緣的鐵絲網上。
鐵絲網常年沒有被清理過,積了一層灰,被這樣一砸,灰燼紛紛散落。
天台在六樓,不高,但往下看仍會覺得視野廣闊。
有人悄悄溜到小賣部去買吃的,還有的不知是壓力太大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在操場上跑圈,一圈接一圈的跑,不知疲倦的,最後整個人癱在了草坪上。
頭頂是灰暗的天,陰沉的雲,連風都是悶的,吹過來,拂起滿身陰暗。
顧揚背靠鐵絲網,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不停的抽菸。
抽菸這種事情,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最解癮,尼古丁的味道很特別,沉進肺里,再吐出白煙,一瞬間可以麻痹所有的負面情緒。
地上已經丟了好幾個菸頭。
又一隻菸頭丟下,火星被風吹動,往前蹦出一點,明亮了一瞬,又瞬間消失。
顧揚點起一根新的煙。
菸頭在風中忽明忽滅,落下幾點菸灰。
這時,天台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上來了。
顧揚長長的吸了一口,低頭,垂下手臂。
「抽菸不好啊,小哥哥。」
是薛白的聲音。
薛白嘴上這樣說著,向顧揚走來,從他的指間取下煙,卻是自己也抽了一口。
菸嘴有些潮濕,沾了點顧揚的味道,薛白吐出白煙,將菸頭摁在牆上,熄滅了。
抽菸滅煙的姿勢很熟練,顧揚問:「你會抽菸?」
「不太會,就學來裝逼。」
「……」顧揚低聲道,「別抽。」
薛白一笑:「你才是,別抽了。」
臨近下課,解散的比較早的班級已經走出教室,許多人等在校門口。
顧揚背過身去,五指緊緊的抓在鐵網上,半晌,問道:「你來幹嘛?」
薛白站在原地:「看你很久沒回來,擔心你唄。」
離開時薛白就覺得顧揚不大對勁,問了一圈才知道,林峰在辦公室里指著顧揚的滿分卷子大發雷霆。
「這裡挺好,我有的時候也來,一個人發發呆,看看風景,很快就沒事了。」
「不過我更喜歡高三那棟樓的天台,樓層最高,看到的東西更多,心情一好,就會覺得空氣也清新了很多。」
天空中的雲好像散了點,風吹過,帶來少年身上的洗衣粉的香味。
「你從沒說過你也是學霸。」
「但我信你,能用兩三個公式就點出新思路的人,不會作弊。」
顧揚沉默良久:「你信沒用。」
「有用,我信你。」薛白說,「小哥哥,我知道你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簡訊。」
「……」
薛白斟酌語氣,一點點靠近顧揚:「江初,心理干預,這周你就要去了,你不想去,對不對?」
顧揚的手指越收越緊。
「沒有感情是真的,不是玩笑。」
「不愛笑,不喜歡與人接觸,不想和人講話,讓我離你遠點,也是因為這個,對嗎?」
「……不要說了。」顧揚的身體克制不住的在顫抖,一點一點的蹲了下來,「閉嘴。」
顧揚最懼怕,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就是這一點。
情感認知障礙,他沒法和旁人正常的溝通交流,無法理解他們的感情,甚至因此開始排斥,無法和別人接觸。
這很不正常。
顧揚一直都深深的明白,從他確認得了這個病的那天起,他就已經不再是一個正常人。
薛白沒有閉嘴:「我不問你原因,也不問你別的,但是……」
「這不是病。」
「讓我幫你,好不好?」
一雙手從顧揚的背後環住了他。
下課鈴聲在這時候響起,校園裡一下子沸騰起來,憋了一個上午的緊張和焦躁全都隨著校門的打開而盡數散去。
薛白擁著顧揚,貼在他的身後,很久很久,都沒有鬆開手。
心中的某塊角落在顫抖,有什麼東西在一層一層的撕開堅硬的外殼,輕輕柔柔的捧著,擁抱著,溫暖著。
聲音和吐息全都打在了耳畔。
然後,顧揚聽見薛白問他:「小哥哥,其實你已經在接受我了,對不對?」
第二十四章
陽光躲在厚重的雲層之後,將流雲印染出淡淡的金色。
薛白說:「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