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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在看清楚她的現狀以後義無反顧地留下來了。可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等他受不了這樣的項祖曼了,就會毫不猶豫地走開。

    那麼……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

    而周自恆想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他無意中聽到的一件事。

    當時高考錄取通知結果剛公布,幾個嘴碎事多的女生當著項祖曼的面大放厥詞,“我還以為項祖曼有多NB,最後也不過就去了一所末流重本。”

    項祖曼毫不在意地回懟,“可是我挑三揀四剩下來的,還是重本。”

    項祖曼的確挑三揀四,這個地方不去那個專業不學,氣的幫忙報志願的老師巴不得咬死她——然而就是這麼任性,剩下的還是重本。

    最初周自恆並不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他印象里的項祖曼總是露著虎牙軟軟甜甜地笑,從來沒有過鋒芒畢露的一面,可他現在相信了。

    “你知道藍色妖姬曾被很多人追捧,”沉默了一路的周自恆突然開口,“在大家知道藍色妖姬是人工染出來的之前。”

    “嗯。”

    “基本都是白玫瑰染出來的。外力改變了原本的顏色,結果——你看到了,藍色妖姬與普通的白玫瑰相比,美艷得不可方物。”

    或許生活真的對她下手,把她從純真愛笑的小女孩變成了現在這樣,完美融合冷清與妖艷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豎著一身刺滿臉都寫著戒備。可長大後的他,偏偏就想做那個不長眼的人,送上門給這朵藍色妖姬扎。隨便坐標軸七年前七年後,憑她怎麼變都能一腳踹在他心窩那頭鹿上,左一下右一下撞得他欲罷不能。

    “是麼,”項祖曼心想,他把“話裡有話”這項技巧用的爐火純青,至少從修辭意義而言,的確很適合學漢語言文學。

    到了項祖曼家門口,周自恆伸手把人擁進懷裡,“你那篇得獎的作文,是叫《林深時見鹿》吧。”

    “你說雖然沒想過俯瞰眾生,但無論做什麼都要做出點成就來,才算對得起自己。”

    “現在你不想再一分一分往上蹦噠了,你覺得高考的成績已經足夠失敗。”周自恆的聲音讓她想到擱置多年的小提琴,低音磁性高音清脆,順著左耳融進心臟,“可是你所謂失敗的高考成績,仍然在很多人達不到的那條線以上。”

    林深時見鹿。

    她想起年少輕狂時大言不慚地在作文里寫夢想站在維也納金色的大廳里,用一雙東方人的手將小提琴的每一個音留在奧地利,要像只闖進叢林深處的鹿在別人的地盤橫衝直撞、放肆囂張。

    “不想往山頂飛,那就在山麓歇息,反正你也不在山底下。”周自恆笑,“我並不在意你選什麼樣的路去走,我只希望你開心。”

    他把花輕輕放在她懷裡,“快回去吧。”

    七枝藍色妖姬,象徵無盡的祝福。

    “我以為你要糾正我,原詩應該是,‘樹深時見鹿’,”項祖曼低頭凝視這束花,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來,“晚安。”

    周自恆看著她進樓道,開了門,朝他揮了揮手。

    他不是沒想過把這一頁翻過去。在高一感受到她的變化以後,就決定跟這個人再見。這三年他從不主動聯繫項祖曼,自己都快要相信能真正放下。可關於她的消息有意無意傳進他耳中,聽了就忘不掉。三年來唯一一次見面,他就沒克制住自己……

    金風玉露一相逢。

    周自恆想到這句詞,莫名其妙臉紅了。

    心裡已經將車開到城市邊緣……想什麼呢!

    項祖曼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面無表情地回了臥室。

    不到八點。項祖曼嘆口氣,出差的太后女士還沒回來,她一個人又不想吃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又去看那束插在花瓶里的藍色妖姬。

    手機鈴響了。

    “喂,大師。”項祖曼都不用看來電顯示,“今天怎麼這麼早。”

    “某人今天興致不高啊,”大師接著上次的吐槽,“與上次的亢奮形成了鮮明對比。”

    “唔,”項祖曼漫不經心地應,“最近在寫的那篇文,我決定讓他們悲劇。”

    “……他們招你惹你了?”

    “沒啊。”項祖曼歪著身子,正在翻周自恆的空間,看到他小時候青澀的模樣,“之前不是說想寫個小甜餅麼,讓女主和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那怎麼又不寫了呢,”大師對她想一出是一出的作派早已免疫,“您這是搞哪一出?”

    “本來是想讓他倆像童話一樣幸福得生活在一起的,但後來仔細想了想,他們既然……”項祖曼的語調突然低沉下來,自言自語一般喃喃,“他們既然,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他們三觀、理想、生活狀態,都有很大很大的不同,談戀愛畢竟只是談戀愛。他們要一起生活,可人生那麼長,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所以我決定,讓他們在一起,然後悲劇。”

    “你覺得合理嗎。”

    “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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