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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回連她自己都察覺到了。
她轉臉看向沈梨,掛上淡淡的笑。
“我們走吧。”
今天辛辰有點忙,拖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學校。
流雲漫天,金光四落。
沈梨還坐在公交站台上,掛著耳機。
頭髮烏黑,有點卷卷的。自然略垂的嘴角,總讓人聯想到哥特這個詞。
辛辰腳步停下,看著她背影。
實際上他第一次見到沈梨並不是九歲,而是小學二年級。
那時候少年宮搞了個叫小廚王的親子活動,大家在這裡做好簡單的食物,再友好地互相交換試吃。
沈梨爸爸媽媽不知道去了哪兒。
反正,辛辰看到她的時候,她是一個人。
也許就是因為一個人好欺負,更何況是一個孤零零的漂亮的小姑娘,有個大點的女生突然開始對沈梨挑刺。
“你配的飲料怎麼是這種橙汁啊——又不好喝,又假。這種果珍粉都是勾兌出來的,裡面根本就沒有橙子汁,甚至不能叫果汁!只有鮮榨的才叫果汁,我平時都只喝鮮榨的!”
沈梨坐在小凳子上,滿臉嚴肅。
她不停搖晃著雙腿,眺視遠方。
好像她面前挑刺的女孩只是一團看不見的空氣。
女孩嘰嘰喳喳個沒完,嫌棄溢於言表,至少把“鮮榨”“真果汁”幾個詞重複了五遍。
連辛辰都動動身子,嫌她煩了。
另外一點,被責備的沈梨,偏偏還很可愛。
黑色的頭髮很可愛,嚴肅的表情很可愛,微微朝下、鼓鼓的嘴角也很可愛。
所以他想去幫她講歪理。
不過,還沒等他走到,沈梨就抬起了頭。
她依然沒有太多表情,好像只是單純問問題。
“你知道雞尾酒嗎?”
小姑娘揪著花裙子高傲說:“當然知道,土鱉才不知道!”
沈梨又問:“那你知道有種酒叫血腥瑪麗嗎?”
“知……知道。”明顯不知道。
沈梨正色點點頭,笨笨地把一邊的榨汁機抱過來。
“砰”一聲,放在桌子上。
她拍拍榨汁機,還是天真又自然:“那麼現在把你頭伸進來。”
小姑娘愕然,臉瞬間白了。
“為為為什麼?”
沈梨板著臉,聲音稚嫩而理所當然。
“因為這樣我們就能做出真正的血腥瑪麗了。”
小姑娘一頓,被她嚇得哇哇大哭!
沈梨從頭到尾就一個嚴肅而淡定的表情,端端正正坐回小凳子,等著下一個客人品嘗她的水果沙拉。
那時候小小年紀的辛辰腦袋裡隱隱約約冒出三個字,就是她。
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去看她的期末表演,去坐沈梨玩過的鞦韆,去架子鼓班門口亂晃。一直到沈梨出現在他們的生活區。
九歲的辛辰依然不懂那三個字的含義,但是它們又冒了出來,帶著命中注定般的高興——就是她!
這會兒辛辰歪著頭想了想,突然轉身,迅速向離校門最近的小超市過去。
56路車哐哐擦擦進入站台。
車上人不多不少,靠窗的乘客表情不一盯著外面。
沈梨站起來,走向車門。
所有座位都坐滿了,她正好是唯一多出來的那個乘客。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翻出公交卡。
“滴”的一聲。
汽車長長的“嗤”出口氣,車門緩緩要關閉。
車窗外的站台輕輕顫動著要後退,沈梨甩了下背包,正準備往裡面走,不料,背後突然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似乎有人在車門關閉前的最後一秒,突然踩上車。一時間慣性有些剎不住,又怕將她撞到,不得不緊急撐住她身邊的扶手!
車門輕輕的,“啪”的一聲關上。
四周風景由緩到急,迅速後退。
沈梨愣了兩秒鐘,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旁邊仿佛充斥起夏天的味道,少年活蹦亂跳的氣息包圍過來。
辛辰大概覺得手心有點痛,皺著眉,鼓了鼓臉頰,有股委屈又不講理的感覺。
仿佛受邀在葡萄牙皇宮裡吃飯,他突然看上了一雙銀刀叉,於是去敲了國王的腦袋,指著說“這是我的東西”。他理所當然地被捕,只好對著離他不遠卻死活夠不著的銀刀叉,露出這樣的表情。
如果他回到17世紀,說不定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看著撐在自己旁邊的手臂,校服洗得十分乾淨,湛藍色幾乎發光,沈梨被自己的比喻逗得笑了起來。
她和辛辰實在是靠得太近,腦袋都快挨在一起。
——她近乎被禁錮在他遮擋住的這一片小小的空間裡。
沈梨嘴角從揚起到放下。
感覺到辛辰身上的熱量傳染到自己身上,她漸漸感到難以置信的僵硬,發麻般的異樣感從頭皮一直蔓延到脖頸。
那天被他擁抱的溫度浮上心口。
沈梨不由得小小推了他一下。
手指碰到他校服,不知道為什麼,耳朵更燙。
幸好辛辰沒讓她更不好意思,他很快鬆開手。
等到辛辰站直,也刷了卡後,沈梨才整理好臉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