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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種事你還好意思把智商拎出來當槍使?!”言小有這句喊出來後不知怎的竟勾起嗓子裡面一點癢,忍不住咳嗽起來,本來就已經啞了的聲線聽上去就像老舊的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咳了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江心已經給他倒了水過來,扶著他喝,“你說話別太用力氣,每次上完課聽你說話都覺得揪心。”

    “嗯?”言小有愣了愣,感覺“揪心”這個詞的程度似乎有點深……

    不過江心卻裝得像沒發現什麼不對一樣,又撿起剛才的話題說道:“師兄,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作擔保,迄今為止我沒有跟任何人上過床。”

    言小有臉一紅:“……你幹嘛一本正經地說這個……”

    “因為不想讓你誤會。”江心剛才趁著送水的時候已經貼身坐在了言小有邊上,現在他的一隻手就環在他腰後,指腹和手掌下面都是溫暖光滑的肌膚,江心情不自禁地把他攬得更緊,剛剛好容易才壓下去的衝動這會兒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言小有其實並不是一個特別遲鈍的人。

    而且就算他再遲鈍,這時候也能夠察覺到江心的異樣了。

    “喂,江心……”言小有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不防被那雙黑亮的眸子裡熾熱的溫度給燙了一下。

    言小有心頭一震,好像有些深埋在心底的念頭被江心此刻的眼神給撩撥得呼之欲出,但又始終無法突破外面那層若有若無的屏障。

    這層屏障或許可以被稱為是“自我保護”的一個組成部分,或許是從言小有出生開始就自行為自己設下的一道保護層,他或許連它究竟在保護著什麼都不十分清楚,他只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他的安全感就能夠強一點。

    好像只要有這層屏障在,他的行為、他的想法、甚至是他的感情,都尚處於一個可被自我控制的狀態。

    而倘若屏障一旦破了,他就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或許會出現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熟悉的言小有。他擔心自己到時候會束手無策。他不喜歡束手無策的感覺。

    可控的,才是安全的。

    言小有最終想到了這句話,眼中剛剛才燃起的奇異火焰又悉數暗淡下去,直至徹底熄滅。  

    是他想多了,又或許是那會兒看錯了。

    言小有深吸了一口氣,再看向江心時就發現他已經恢復正常的神色,見他看過來就對他微微笑了下,溫聲道:“師兄,你今天很累了吧,該睡了。”

    “嗯……”言小有跟他目光相接時還是有些心虛,於是低下頭迅速縮回被子裡,面朝里對他說:“你回去吧。”

    “等你睡著我再走。”江心伸手替他把被子拉起來蓋住肩膀,又在上面輕輕拍了拍,聲音格外溫柔地說:“安心睡吧。”

    言小有原本想要趕他回去的話就這樣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兒里。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會說不出口。

    捨不得麼?

    怎麼可能……

    言小有慢慢合上了眼睛,感受到困意襲來,還有身邊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今天因為言勵的那通電話,他的心情本來已經跌至谷底,可是此時卻仿佛又緩緩地漂浮起來,在一個他所不熟知的地方不上不下地來回搖擺。  

    不是純粹的開心,也不是純粹的悲傷,更不是純粹的任何一種他曾經有過的情感,但卻比那些所有的純粹都更加強烈,更加難以釋懷。

    這樣的情感,叫什麼名字。

    第25章

    嘴上說著不想管,但第二天上班後言小有還是沒忍住給他爸家的弟弟言星浩發了條微信,問他:複習得怎麼樣了?有問題可以問我。

    而言星浩一直到下午快五點的時候才回復他:哦。

    哦?Excuse me?!哦???

    “這什麼世道,問題的比講題的態度還牛?敢情以為我上趕著要給他輔導功課是吧,我怎麼那麼閒!就不應該問!他高考考成什麼樣跟我有關係嗎?沒有!”

    言小有坐在車上還止不住念叨著。

    今天陳嘉樹約了他一起吃飯,來學校接上他後就往餐廳開,一路上光這件事就聽他嘮叨了不下三遍。

    最後陳嘉樹都聽鬱悶了,在言小有又準備新一輪控訴的時候他便見fèng插針地勸道:“我說哥們兒,你要是真那麼在乎言星浩,直接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詳細情況不就得了,自己擱這兒糾結個什麼勁兒啊。”  

    “誰說我在乎了?”言小有朝他瞪眼睛,“他考成什麼樣兒都跟我沒——關——系——OK?”

    “OK、OK……”陳嘉樹比劃了一下手勢,余光中看到言小有還皺著眉無比糾結地坐在那裡,不由又多說一句:“其實就算不在乎也可以打電話問問,就當走個形式唄,假裝了解一下情況。”

    “走形式?”言小有把頭轉了過來,想了想道:“這……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又不關心,隨便問問總可以吧?”

    “必須可以。”陳嘉樹給他豎了個大拇指,“有你這種學神當哥哥,隨便問兩句大概也就知道他現在複習到什麼程度了,你再順便給他解答幾道題什麼的,講講思路,高考的時候能提個二三十分肯定不成問題。”

    言小有翻了個白眼,“吹吧你就,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講都只是臨時抱佛腳,能有多大用。”  

    “你可別這麼說,根據我親身經驗來看,考前抱抱佛腳有時候真挺給力的。我大學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陳嘉樹信誓旦旦地說。

    言小有一聽就笑了,“那是你。你當年好歹也是憑A市前三的成績考進G大的,底子好,臨時抱佛腳有東西可抱,但我弟那個年級三百名開外的成績我就不敢抱太大希望了。”

    陳嘉樹單手握住方向盤,空出一隻手來拍拍他,“那也不用擔心,在考試這種事上付出和得到一般都是對等的,他自己努力了多少就考出相應的成績來,那最後能去哪所學校完全是他自己給自己鋪的路,你管不了,也沒必要管,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兒,你操什麼心吶。”

    “說得輕巧。”言小有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畢竟是我親弟弟,怎麼可能一點心都不操。”

    “操心也沒用。”陳嘉樹聳肩笑了笑,“再說了,你已經有一個師弟夠你操心了,哪還有多餘精力去管親弟弟。”

    言小有瞪了他一眼,“江心是江心,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陳嘉樹又八卦起來,心裡迫切地想知道言小有現在對江心的感覺,就試探地問:“我說小有,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跟江心倆人在一起生活特別和諧?”

    “……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都這麼奇怪,我倆什麼時候一起生活了?別亂說。”言小有耳根有點發燒,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晚的畫面:江心看他的眼神,還有他自己的反應……

    “喂!”陳嘉樹突然大叫了一聲,言小有一驚,瞬間扭頭看他:“你怎麼了??”

    陳嘉樹別有深意地嘿嘿兩聲,手指在方向盤上有意無意地敲著,揶揄道:“哥們兒,我不過就隨口一問,你臉紅什麼。”

    言小有下意識看了眼後視鏡,發現自己表情是有點不對勁,但還遠沒到臉紅的程度,就鬆了口氣吼陳嘉樹:“放屁,誰臉紅了!”

    “嘖嘖嘖,都開始心虛了,不對頭啊不對頭。”陳嘉樹咂著嘴。

    言小有被他說得耳根愈發得燙,偏過頭做出一副懶得搭理的架勢,“有病吃藥。”  

    陳嘉樹還是嘿嘿地笑,心裡想著江心這小子還真厲害,居然真得快把人搞定了。

    當然,快被搞定的某人還不具備身為當事人的自覺性。

    言小有就是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昨晚已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給壓下去了,可一覺醒來它們卻又活躍起來,跟跳跳糖似的在腦袋裡面上竄下去,死活不讓人消停。

    晚上吃完飯回去,言小有在走過江心家門前時還刻意在鋪著地毯的走廊上放輕了腳步,做賊一樣拿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己家門,迅速閃身進去,又儘量不發出聲響的把門合上。

    “呼……”完成這一套“高難度”動作後言小有長長舒了口氣,舒完氣他才意識到一件事:他好像真的在心虛。

    “什麼鬼……”言小有胡亂地揉了兩把自己的頭髮,走到沙發邊上往下一躺,一條腿架在扶手上,另一條腿撐著地,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目光直視天花板,開始默默地思考起人生哲學。

    思路在天馬行空地跑,但不是往前跑,而是倒退。

    言小有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他想到當年他爸媽剛剛離婚又分別跟別人結合,他跟著他媽,隨著繼父一起離開以前生活的城市,來到D市。

    他想到繼父一直不喜歡他,不願在家裡看到他,而他媽也很快懷孕,顧不上管他,戴老師就把他領到了自己家。

    他想到自己剛到D市時人生地不熟,又剛經歷家庭的變故,整個人變得內向又孤僻,內心越是孤獨他就表現得越孤僻。

    他想到那時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跟他來往,說他陰鬱,沒有人想和他交朋友。

    然後,言小有想到了江心。

    那是他少年時生命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他終於認識了一個願意毫無保留接受他的人。

    雖然比他低了一級,但江心在很多方面所顯示出來的個性都要比他成熟得多。在他還處在一個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並且渴望他人關懷的狀態時,江心已經懂得如何給予他人安全感和關懷了。

    雖然江心總說他是自己的榜樣,總說能認識這樣一個師兄很幸運,他自己也經常開玩笑說江心崇拜他,但其實言小有一直都覺得他們兩個人能夠相識,自己才是更幸運的那個。

    有了江心,他才有了朋友,有了陪伴。  

    江心還“買一贈一”,附贈給他一個魏之予,雖然倆人從小到大各種爭吵就沒停過,但朋友就是朋友,十幾年的交情不是靠吵架就能吵斷的。

    言小有想到自己和江心認識這麼久了,與其說他是習慣了江心對他的照顧,倒不如說他真正習慣的是江心這個人。

    言小有想像不出如果沒有江心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就算能再出現一個人像江心那樣照顧他、甚至比江心的照顧還要無微不至,那也取代不了江心在他心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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