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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若有所思地看著言小有,對他奇怪的舉動和變化並沒有多問,心裡卻多少猜到了些。
還好,還不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得等他慢慢涼下來才好一口吞入腹中。
江心想到這個比喻後又忍不住笑了笑,抬眼看言小有都快把筷子吃出一刀一叉的優雅了,雖然好看卻慢得很,於是對他說道:“師兄,在家裡就不用這麼講究了吧。”
“我講究了麼?”言小有嘴硬不肯承認,但停頓了兩秒後就又開始放飛自我了,吃飯都能吃得風生水起,江心只是看著他都覺得心裡止不住地高興。
窗外是愈發深沉的夜色,樓面上亮著燈的小格子越來越少了,樓下也幾乎再聽不到過車和交談的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逐漸進入睡眠的姿態。
可是房間裡面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明亮的燈光,飯菜的香氣,雖被關低但仍不時傳來的電視聲,偶爾的說話聲和笑聲,還有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
一切都溫馨美好得像一個全新的開始。
這就是一個新的開始,江心望著言小有想道。
五年,四年,三年,兩年。
從此刻追溯到他們初識那天,經過了工作、大學、高中、初中,沒想到一晃就是這麼長時間。
這一天,他盼了十四年。
第4章
“來來來,都舉杯,大家一起!再次祝賀我們小有回國、出任副教授!”當年大學宿舍里的老大漲紅著臉又站了起來,一桌子人都跟著響應,丁零噹啷一陣碰杯子的聲音後杯中酒又是瞬間見了底。
今天是大學同學特意為言小有舉辦的接風聚會,來的都是以前關係很近的好哥們兒,大家一不注意就都喝嗨了。
此時已是酒過三巡,言小有都記不清自己被祝賀了多少次,反正大家輪流提,提一次就喝一杯,喝完就忘了,忘了再提,就這麼不停循環著。
老大這時又說:“我們小有厲害啊,不光是G大的學生,現在又成G大的教授了!一個字——牛逼!”
這句話也不是他今晚第一遍說,宿舍老三裝作嫌棄地拍拍他:“你還有完沒完了,換個有新意的行不行?”
“誰說我沒新意了?!聽著!給你們換一個!小有!”老大一下子把頭轉向言小有,胳膊伸了過來攬住他的肩,陳嘉樹夾在中間特別可憐,像片培根一樣,就聽老大說:“祝賀你!成為我G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教授!”
“我說豬你怎麼今天滿嘴跑火車呢。”隔壁宿舍的老么這時叫出了老大曾經的“愛稱”,取笑他道:“咱學校最年輕的副教授是二十五歲,比小有小一歲,校史上都記著呢你有點文化行不行。”
老大一臉不服:“二十五怎麼了!我們小有也年輕啊!我們小有可是破格錄用!厲害大發了!!!”
隔壁老么笑他:“我沒說小有不厲害,我只是說你沒文化。”
“滾蛋!”老大笑嘻嘻地起身做出個揮拳的動作,被陳嘉樹勸架似的拉著坐下。
而言小有這時已經快喝癱了,他幾乎把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陳嘉樹身上,別人說話他就只是笑,心裡是開心的,可惜酒量不濟。
陳嘉樹安撫完老大又扭頭看他,見到他這副“慈愛安詳”的模樣就知道人已經喝多了,便問他:“還撐得住麼?”
“嗯……”言小有從鼻子裡面哼出一聲,眼神一片迷離,悠悠地像在想著什麼好事。
陳嘉樹笑得沒脾氣:“嗯個屁,這種時候就知道嗯,好不好都嗯,你現在這樣我們撂了你你都回不去。”
“你敢撂下我試試。”言小有斜眼瞪著他威脅道。
“不敢不敢,”陳嘉樹立馬認慫,緊接著又建議道:“要不我叫江心來接你吧,這兒離你家近,不用坐車,讓他來陪你回去我也放心。”
陳嘉樹話音剛落周圍人就立刻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喲——”
“喲個屁,”言小有笑著罵了一句。
在座的人當年也都在那個畢業聚會上,所以對他跟江心之間發生的事都十分清楚。
之前他們已經從陳嘉樹那裡聽說了言小有現在跟江心住隔壁的事,這時又忍不住打趣起來:“我說小有啊,咱江師弟保不准真對你有意思,你看看人家顏值又高還那麼優秀,實在不行就從了吧!”
“是啊,你說你倆連‘定情之吻’都有了,不在一起多對不起觀眾啊!”
“放屁,”言小有瞪著眼睛笑,“當初還不是你們瞎起鬨,非讓我報答他,我才親他的。”
桌子上頓時一陣鬨笑,老三拍著桌子道:“這怪我們咯?我們讓你報答人家,可誰也沒限定方式啊,是你自己實打實地抱上去親的,給師弟都親懵了,你現在想抵賴我們可不答應!”
“我沒想抵賴——”
言小有剛想掙扎一句話音就被打斷了,對門老大接著老三的話說:“對對,我們可沒強迫你!我們只是說人家江心那三年不容易,你瞅瞅人家是怎麼對你的,下雨送傘、天熱送瓜,早上有課必送早點,身體有恙幫忙請假,簽到占座交作業,考試周還陪刷夜,我都沒見過男生這麼對自己女票的,都到這地步了,你要去美國我們讓你給人留點念想也是合情合理啊!”
言小有:“……你說話這麼押韻怎麼不去寫詩呢?可惜了你造麼!《語文報》上單獨給你辟一版,就叫‘G大經管系劉大詩人專屬欄目’,教小朋友們如何在金融知識的海洋中拓展自己的文學素養,火爆你造麼!”
“瞅瞅,大家都瞅瞅,小有被我說中心事了!著急了!”對門老大哈哈大笑,“小有不是我說你,馬上就是要做教授的人了,能不能有點處變不驚的氣魄!”
大家又笑了起來,還有人附和道:“我也覺得劉說得在理,江心對小有那可真是——嘖嘖。”
言小有控制不住地深深翻了個白眼,“你們就別上綱上線了,他對我那只是——只是……”
言小有在已經被酒精糊住的大腦里拼命往外扒拉著可用的詞,選了快一分鐘才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蹦出一句:“——他只是出於對我的崇拜!”
“切——”
噓聲此起彼伏,顯然他這個回答無法讓人信服。
連陳嘉樹都聽不下去地說:“講道理啊哥們兒,你說江心崇拜你我信,可你要說他崇拜你到這種地步,打死我也不信!”
“誒你什麼意思?我不值得他崇拜嗎??”言小有豎起眉毛。
陳嘉樹拍拍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你聽哥來給你分析分析啊,第一,你當年是以你們省狀元考進G大來的,可人家江心比你低一屆也是以省狀元考進來的;第二,你專業課成績是咱年級第一,而人家江心專業課也是年級第一;第三,你是咱級級糙,人江心也是級糙,個子還比你高一點,身材也比你性感……哎呀媽,照這麼比下去我怎麼覺得該是你崇拜人家呢……嗷——”
陳嘉樹話還沒說完就慘叫起來,懷裡言小有的手還保持著“一陽指”的姿勢,雙眼眯成一條fèng看著他:“陳嘉樹,你是不是想死?”
“不想……”陳嘉樹呲牙揉著肚子,小聲道:“實話也不能說了……”
“嘿你找抽是吧——”言小有意猶未盡地坐了起來,陳嘉樹連忙把他的兩隻手腕都抓住,告饒道:“大哥我錯了求放過……”
隔壁老么看著他倆嘿嘿地笑:“哎我突然想起個事,小有比咱同級的大部分同學都小一歲,那他跟江心誰大啊?”
“廢話,當然是我大了。”言小有眉梢一挑道。
隔壁老大:“哎喲,小有你怎麼知道你比人家大,驗過了?”
言小有撐起身子從桌上拿起一團紙朝他扔了過去,笑罵道:“你給勞資閉嘴,你個粗人。”
“誰說我粗了!我很細的好吧!”隔壁老大不服地喊。
言小有都笑眯了眼睛:“對對,你細,你最細了,金針菇見到你都自慚形穢。”
“……哎糙!我怎麼把自己給罵了——”
“哈哈哈哈哈……”
一圈人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停不下來,笑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鐘才一個個捂著肚子喘氣。
不過這幫人雖然喝高了,記憶卻還不差,有人又拾起打岔前的話題問:“小有,你真比江心大?我覺得你倆站一塊兒你更像師弟。”
“那是你瞎,”言小有做了個戳自己眼睛的動作,“我跟他是同一年的沒錯,但他是十一月十一號的,我是七月的,當之無愧的師——兄——”
“你居然知道人家生日是什麼時候,都這樣了還不在一起?”隔壁老大對“在一起”這事看起來相當執著,念念不忘。
言小有瞪他:“知道生日有什麼奇怪的,我是有次跟他去圖書館正好碰上他們班一個女生送他禮物,沒專門問過。”
“沒專門問但卻專門記住了。”陳嘉樹掄起另一側的胳膊熊抱住言小有,可憐巴拉地哀嚎一聲:“小有!你知道我生日是什麼時候嘛!”
“……你不是第一季度出生的嗎?”言小有皺著眉頭猜測道。
陳嘉樹擠出個快哭的表情:“第一季度?!你當你研究報表還是玩兒概率呢?這麼猜肯定能中四分之一是吧?”
“……你有病!”言小有有點心虛,推開陳嘉樹故意板起臉很兇地質問道:“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我問你,你明知道江心跟我相處的時候會很尷尬,為什麼在知道他把我房子租在他旁邊後都沒有反對??”
陳嘉樹聽到這問題心就虛了,“我開始也覺得不太合適……但後來一想吧,都是大老爺們兒,親一下就親一下,有什麼呀?大不了我也親你一口,你總不至於跟我保持距離吧?”
“滾——”
眾人還起鬨:“是啊小有,你反應這麼強烈,是不是說明心底其實挺在乎——啊?哈哈哈哈哈!”
“……馬德……”
言小有被這夥人懟得心累,索性離開桌子躺到沙發上裝死,然而就算這樣還是躲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