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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樹把他牢牢圈在懷中,動作強硬語氣卻異常柔和地說:“之予,我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百分之百的認真,是因為我之前從來沒有對其他人有過類似的感覺。而如果我放棄你的話,那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百分之百在哪兒。”
陳嘉樹:“我已經想通了,小有說得對,也不對。如果我繼續追求你,而你也真的答應了我,那我們將來的確會面臨分開並且受傷的可能。但如果我現在就放棄,那對於你我來說,此時此刻就已經是一種傷害了。我不能在向你做了保證之後卻輕易地放手,我不想讓你失望。”
“僅僅是擔心我會失望麼……”魏之予在聽完他這番話後已經無法再維持住冷漠的表情,他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陳嘉樹,口不對心地說:“比起付出太多之後卻失去,我寧可選擇現在就失望。”
“這我無法認同!”陳嘉樹忽然深深吸了口氣,聲線有意沉下幾分,這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鄭重,“之予,我是做基金的,我工作本身的性質就是在賭,拿已知賭未知,甚至拿未知再去賭未知。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好,可贏可虧,但至少還有希望,可如果我們此時就放棄的話那虧損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現在虧,虧得少……”魏之予低下頭說。
陳嘉樹似乎微微嘆了口氣,鬆開懷抱,雙手扶住他的肩膀認真問道:“之予,你相信我的能力嗎?”
魏之予抬頭看著他:“你指哪方面?”
“專業方面。”陳嘉樹突然輕輕笑了一下,“你相不相信,我這個嘉信私募老闆的投機能力?”
魏之予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容看得一愣,等了等才道:“陳總的專業能力自然沒問題。”
“那就好。”陳嘉樹的雙手順著魏之予的手臂滑到底,然後將他的手緊緊握住,微笑著問:“魏總,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賭一次?就賭我們倆的感情,我要把它做多,並且向你保證年收益率穩定增長,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魏之予有些怔怔地盯著他看,似乎不確定應該如何作答。
而陳嘉樹已經替他搭好了台階,繼續道:“你不用急著立即答覆我,反正我哪兒都不會去。什麼時候你想好了、有決定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魏之予眼睛裡面有些發澀,看看他又偏過頭看向別處:“陳嘉樹……我對你……”
“你對我暫時沒感覺也沒關係。”陳嘉樹大概是被虐習慣了,已經笑得一臉雲淡風輕,坦然中又帶著幾分俏皮地說:“之予,無論任何時候,只要你肯答應,我立馬跟你簽賣身契。”
魏之予:“……”
“現在我們先去吃飯吧,”陳嘉樹又笑了笑,摟住他,“他倆肯定也沒吃,估計都聽餓了,我們得體諒一下他們。”
(言小有:……我說什麼來著,不聽才冤枉!)
“等等,陳嘉樹。”魏之予這時卻忽然把他叫住。
陳嘉樹回頭探詢地看向他,“怎麼了?你還有其它顧慮嗎?”
“不是……我……”魏之予欲言又止地抿住嘴唇,憋了好一會兒才又蹦出幾個字,“我就是想說……想說我——我其實……”
“其實?”陳嘉樹的眼神忽然變得清亮透徹起來,他轉過身站在魏之予正面,上身略微彎下,直直看進他眼底問道:“之予,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說?”
魏之予的臉色微微變紅了,頭扭到一邊小小地嗯了一聲。
陳嘉樹頓時就樂了,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狂喜,用手扳過魏之予的下頜跟他對視,低聲問:“那如果換種方式來告訴我呢?”
魏之予:“換種……方式?”
陳嘉樹:“嗯,換一種不用說話的方式。”
魏之予:“……”
雙唇相貼只需要一秒,但確認的卻仿佛是彼此從今往後全部的人生軌跡。
從魏之予主動吻上他的那一刻起,陳嘉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百分之百地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怎樣一種心情。
因為他,連心跳都會暫停。
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帶給自己這種瀕死般的刺激。
而在刺激過後,就是恍若新生。
……
直到看到這倆人抱在一起緊緊擁吻時,言小有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靠著江心癱在他懷裡。
“我的媽呀……二師弟要是再晚個幾秒表白,我可就要被憋死了……”
江心不禁抱著他輕笑,“師兄,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
“什麼?”
江心:“從現在開始的一個月內,你不會反悔吧?”
言小有:“……不反悔……走吧老公!我們吃飯去!”
第61章
老實說,當看到裴然一臉凝重地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時,言小有並不感到驚訝。
自從上周跟蕭禾談過那些話之後,言小有又認真想過,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多給這個孩子一點時間考慮。
人無論年紀長幼都會犯錯,而至於犯錯之後能否得到原諒,則取決於這個錯誤的性質和大小。
在言小有看來,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人而把“潛在情敵”是同性戀一事潑上網的這種行為,雖然十分幼稚可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終歸還沒到不可原諒的地步。
蕭禾是個怎樣的學生,平時人品如何,言小有自認還是比較了解的。
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真讓蕭禾去了別的老師那裡,那麼即便他什麼都不說,人家卻不可能什麼都不想。跟了大半年的學生忽然要換導師,拿專業不對口作為藉口未免有些牽強,別人必然會聯想到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言小有不怕自己被人編排,但是蕭禾還年輕,往後的路還很長,言小有不希望這件事真給他的將來留下什麼陰影。
更何況,打從上回他是同性戀的事被爆出來之後,中心裡那些老師看他的眼神就不再同於以往了。
大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文化人,自然不會發生口角上的明嘲暗諷,可是被他們隱藏在心底卻不經意顯露在臉上的想法言小有依然能看得到,也看得懂。
他們對他是什麼看法,他心裡一清二楚。
就連一向跟他關係較近的陳院長,在這件事發生後再跟他見面時態度都不是曾經的樣子。
言小有對此感到萬分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這裡的老師除他以外至少都要三十歲以上,他們跟他的學生不同,學生的思想自由、開放、接受程度高,然而這些老師卻已經有了比較固定的思維模式和自己的一套價值理念與人生觀念。
一旦他們認為什麼事是錯誤的,他們就會不斷傾向於這個想法直至將其牢牢地刻入腦海當中,板上釘釘。出於知識分子的清高和執拗,以及身為學究對自身認知體系偏於盲目的推崇,除非有明確的證據能夠證明他們是錯的,否則他們的觀點將極難被更改。
而有關同性戀的存在是否合理這一觀點,就是一個很難讓人拿出有效證據來支持的尷尬存在。
說得再多,在壓根不願意聽你講的人面前,你的所有言論都會被認定為是在“強詞奪理”。
言小有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未做徒勞的嘗試。
他不在乎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的,或者說,沒有那麼在乎。
但是,如果他現今想要把蕭禾推薦到別的老師那裡去,他就不得不多在乎一點了。
暫且不說他希望能接收蕭禾的教授還會不會幫他這個忙,就假設蕭禾真的能再跟一位很好的教授,可是倘若這位教授無法認同同性戀,而蕭禾本身也是同性戀,那他們之後會不會發生衝突?一旦哪天蕭禾的性取向也被人發現,傳到他新導師的耳朵里,他還會不會對蕭禾跟其他研究生一樣一視同仁?
在學校裡面,一位導師身邊就像一個小社會,種種人性的縮影都會在此體現。
即便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不會發生真正大的傷害,但要是有人不停地給蕭禾穿小鞋、找麻煩而他又求助無門時,他會是什麼感覺?他能好受嗎?
言小有想想就覺得心疼。
果然,要讓他把自己帶的孩子交給別人,他還是不放心。
所以言小有隻好選擇妥協。
他勸自己說,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個行差踏錯的時候,誰還沒被自己親近信賴的人捅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刀?
何況縱觀他自己的成長經歷,那被捅的又豈是僅僅幾刀……蕭禾這一刀就好像給分母等於無窮的分數分子上又加了個一而已,根本造不成什麼影響,他為什麼不能再給這孩子一次機會呢?
言小有對自己的開導十分有效,在他這樣想過之後,他就給蕭禾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意思都對他說了,最後告訴他如果不想走可以繼續留下,只要今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他願意當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也不會把真相告訴裴然。
蕭禾在電話裡面沉默不語。言小有似乎能聽到微弱的哽咽,但他卻假裝沒聽到,只是對蕭禾平心靜氣地說:“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會逼你。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建議,那麼下周該完成的任務依然要認真完成,這次沒有感冒作為藉口,再落下的話我就要實施懲罰了。”
蕭禾依舊沉默,言小有便先把電話掛了。
他想到蕭禾可能要糾結一段時間,也想到這周伊始他可能會不好意思來見自己,估計會編個理由讓裴然代言,所以當看到裴然來了之後言小有就靜靜等著他的解釋。
然而出乎言小有意料的是,裴然面容沉重地走到他面前,低下頭,開口第一句話卻是:“老師,對不起。”
“對不起?”言小有愣了下,“好好的你道什麼歉?”
裴然的頭仍低著,等了十幾秒後才又慢慢地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居然是他……”
言小有聽明白了,心裡不由一驚。
“他跟你說什麼了?”言小有問。
“……全部……”裴然雙拳緊握,站在那裡不肯抬頭,內疚的樣子好像這件事是他做的一樣,“老師……對不起……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