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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啊,那個傻子勤勤懇懇地教那些人類耕作狩獵、語言琴藝,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會的一切都教給他們,日日夜夜,不知疲倦,最後還為了那群貪得無厭的人類東征西戰,團結了各大部落,身負陳傷卻仍不願讓族人擔心,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刻才獨自回到了蓬萊山,倒在了他母親的墓邊。

    等到容樽早晨出門看見他時,屍體已經都涼透了。

    天道震怒而欲懲罰人類,而他那個妹妹,又為了那些人類補天補地,最終用自己的身體填補了天道的裂痕。天道的怒火滅了,而她自己卻落得連屍體也沒留下的份上。

    容樽只得為她在母親和兄長墓邊,立下了一個衣冠冢,把她小時候喜歡玩兒的草繩小人兒埋了進去。

    “這些小崽子們,說長大了要自立門戶搬去崑崙,最後不還是一個個的都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卻又柔和,帶著獨特的韻律,像是小時候偶爾哄他們睡覺時才會彈奏的催眠曲,“好了,回來了,都回家了,那就好好睡吧。”

    外面梧桐樹的枝擺隨風輕輕搖曳,像是二丫翹晃著的小辮子,又像是大毛憨憨的笑容。

    凌星未記得,那一晚站在三座墓前,容樽哭了。從來嬌生慣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伸手遮住了眼眶,背對著他,肩膀微微顫抖,聲音沙啞似是喃喃地對他道:“星未啊,他們都走了,從今以後,就剩我們兩個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見容樽流淚。

    凌星未心口堵的慌,抿緊了嘴唇,沉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走。”那些人類如何,跟他又沒有關係。他就想留在蓬萊山上,跟這個嬌氣鬼待在一起。

    他本以為,他們能在一起一輩子的……

    ……

    “大人,隰朋大人?”

    凌星未倏地從床上驚起,汗珠順著硬朗的脖頸線條劃入衣襟裡面,他沉重地喘著粗氣,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大人,您做噩夢了?”婢女擔憂地問道。

    “出去。”凌星未沙啞著嗓子說道,婢女不敢久留,放下水盆和毛巾,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直到屋內沒人了,凌星未這才抬起頭來,雙目赤紅猙獰,良久,才漸漸地緩過氣來。

    他簡單梳洗過後大步走到院中,本已快到門口了卻又掉頭回來。沉著一張臉在衣櫥里翻找半天,在最底下抽出了一件款式較為文雅的淺色衣袍。

    隰朋的面色較黑,身材又魁梧,平日裡以武將短裝示人那是英俊利落,可當他換上淺色的文人衣袍就不那麼好看了,府上僕婢全都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他軍隊裡的手下見他從府里出來了,差點嚇掉了馬,長大嘴巴望著他,“將,將軍……您今天這是……”

    凌星未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兀自上了馬,揚長而去。

    他又來到了高僖的府邸門口,還沒下馬,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陣陣琴聲。門房都聽的如痴如醉。

    當他走進去時,高僖正搖晃著腦袋聽號鍾彈琴。見到他來了,有過一絲吃驚,站起身問道:“隰朋?怎地一大早趕來,可是昨日忘了什麼東西在這裡?”

    凌星未的目光繞過高僖,落在笑眯眯的容樽身上,又轉瞬離開,板著臉道:“並無。我今日準備進宮探視君上,問你是否要同去。”

    隰朋和高僖雖然看似都已遠離朝堂,但其實還是不一樣。高僖年歲已高,除了威望並無實權。而隰朋軍隊的力量一直被各位公子覬覦,只要他一日還在位,諸位公子面上斗的再厲害,在隰朋面前也得對他客氣三分。

    諸位公子裡面,隰朋對其他幾位正眼都不給一個,只有面對長公子無虧時還算另眼相待。高僖雖然不忿公子們奪位的行徑,但桓公身體羸弱、大勢已去,他心裡清楚,隰朋這是實際上已站到了公子無虧那邊。

    新君繼位已是早晚之事,擁立長公子也是維護了祖宗之法,實不為過。

    公子無虧也是聰明人,他看破不說破,對隰朋沒有多明顯拉攏,卻暗自對他放寬了許多限令來示好——比如可以偶爾進宮探視一次桓公。

    高僖長長嘆了一口氣,原先聽琴時的好心情已是不見,思慮良久,點了點頭,“曾日君上對我有恩,如今君上蒙難卻無能為力,著實愧見君顏……也罷,今日就跟隨隰朋進宮,在君上榻前謝罪。”

    容樽一直在聽著二人的談話,見他們要進宮,覺得這是大好機會,微笑著插進話來,“我與號鍾早聞齊王宮的雄偉,不知是否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冷笑給打斷,隰朋斜睨過來眼睛,神色倨傲,“你無官無職,身份可疑,把我齊王宮當做何地?怎麼,還想進去一日游不成?”

    容樽沒能察覺出他話語中夾雜的詞彙,只是被懟的有些憋屈。

    想他堂堂上神,有哪裡去不得了?他齊王宮怎麼了,還能比他的蓬萊仙島更好看的?

    高僖雖然也覺得讓容樽兩人跟去不妥,但仍覺得隰朋說話也太不留情面了一點。更何況昨日他篤定地說過容樽不是幾位公子的人,怎麼今日就成了身份可疑了?

    這人,也太不會當著人家面說話了一點。

    高僖有心挽救,笑著對容樽解釋道:“先生初來我齊國或許還不知,目前我等君上身體有恙實不便見客,不然已先生之才,老夫一定會代為引薦。”

    容樽還在一個人生氣,悶悶的沒有回話。

    今日去不成便不去,等這個討人厭的武夫走了,他再單獨與高僖說說,就不信還沒辦法了。

    他最討厭這種沒文化粗鄙的莽漢了,就算今日隰朋穿了件風格他喜歡的衣服,也還是掩不住那一身的匪氣!

    容樽自己在心裡腹誹完,覺得舒暢了許多,轉身帶著號鍾就準備走。

    就在這時,卻又聽見那人低沉的聲音說道:“慢著,你這人是沒什麼用,那個會彈琴的倒可以帶上。君上躺的久了,正好聽個小曲兒解解悶。”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攻美啊,現在只是工作需要暫借了隰朋的身份留在此地,不是原本樣貌啊23333

    第六章 號鍾(3)

    看守齊桓公寢殿的守衛見到隰朋前來,的確沒有多加為難,行禮後便放凌星未與高僖先進去了。不多時,兩人出來,凌星未的眼睛掃向容樽,語氣傲然,“你在這兒等著。”又瞥了眼號鍾,冷冷道,“你跟我進來。”

    守衛對視一眼,一人上前賠笑道:“隰朋大人,公子吩咐過,不允許外人打擾君上……”

    凌星未冷峻的目光轉來,刺的守衛一激靈,薄唇輕抬,“一個琴師而已,公子若不放心去查便是。”

    守衛不敢再質疑隰朋,猶豫的當空,高大的男人已帶著號鍾大步走了進去。為首的一人給同伴去了個眼色,那人立馬快步跑開報信去了。

    容樽見大門重新關上,不悅地撇了撇嘴。

    他對這位將軍的傲慢態度真的是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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