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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延努力繃住了情緒,他指了指時悅吊著包紮好的右手:“這不好好的在這裡嗎?”

    時悅看到右手還在,沒被截肢,心裡鬆了一大口氣:“那這隻手以後還能畫畫嗎?”

    謝延不敢去看時悅期盼又緊張的眼神,他轉開了頭,假意幫時悅掖了掖杯被子:“沒事的,有一些燒傷,好好休養,很快會好的,怎麼會不能繼續畫畫呢?”

    時悅一聽,終於徹底鬆懈下來,她往床上一趟,安安靜靜地盯著天花板,盯了好一會兒,好像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在醫院,確實是安全了,那些夢魘就真的只是個夢魘。一切都過去了。時悅小心翼翼地鑽進了被窩裡,用被單蓋住了自己的臉,像個受驚的孩子般,只肯漏出兩隻眼睛。

    “對了。還有個和我一起解救你的人,你一定想見的,正是因為她,才能準備的定位到派克,及時把你救出來。她能見見你嗎?”

    “是誰?”

    “是你的媽媽呀。”

    時悅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我媽媽才不會回國來,她害怕被我爸找到,在國外也更自由。”  

    “是真的。”謝延輕輕颳了一下對方的鼻子,“真的來了。你永遠是她的孩子,她和我一樣,都在心裡愛著你,不忍心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呀。”

    時悅還有些狐疑,謝延就對著門口做了個手勢:“阿姨,您進來吧。”

    時悅的母親心中還充滿了赧然和羞愧,然而對女兒病情的關心壓過了一切,她快步走到了時悅的床邊,雖然沒有哭,但眼眶還有些紅紅的,她伸出手試探性地摸了摸時悅的臉。

    “悅悅,對不起,是媽媽的錯。一直以來都是媽媽的錯。我對不起你和亮亮。”

    然而時悅的眼神卻很陌生,也很戒備,她含著淚水,錯開了母親的目光,避開了她的觸碰:”我沒有媽媽,我媽媽在我小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在母親一而再地為了自己捨棄自己以後,時悅沒法這麼輕易地放下芥蒂。

    “悅悅。”時悅母親的聲音痛苦而充滿哀求,“媽媽錯了,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嗎?”

    時悅卻只是緊閉著嘴唇,她沒法這麼輕易地原諒自己的母親,粉飾太平地和她相擁而起來一出大團圓冰釋前嫌的戲碼。當你對你一個人有依賴有期待,而對方讓你失望了一次次後,人就不再願意輕易繼續透支自己的信任和期待了,因為沒有期待,便不會失望,也就不會難過了。  

    時悅母親非常失落,她終於意識到,人心的包容是有度的,有些感情並不是靠著血脈的連接就永久有效的,有些時機,也不是永遠能回得去的,有些過錯,並不是靠著自己真心的悔悟和彌補,對方就一定會接受的。

    時悅打定了主意不想說話,場面十分尷尬,好在謝延給了時悅母親下台階。

    “阿姨,時悅也累了,估計想休息了,您也辛苦了挺久了,要不去外面喝點飲料吃點東西?”

    時悅母親抹了抹眼淚,依依不捨看了眼時悅,心裡難過而後悔,她感激地朝著謝延點了點頭,邁出了病房。

    謝延和時悅母親輕輕地退出了病房,正撞上從學校趕過來一臉焦急的時亮,謝延指了指病房,時亮便沖了進去,透過門fèng,就能看到時亮一進去,就給了時悅一個擁抱,而時悅也破涕為笑起來,一掃剛才消極和逃避的態度。時悅的母親只來得及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時亮卻根本沒正眼看過她,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女性而已。她貪婪地看著病房裡她的一雙兒女,心裡絞痛,這兩個由她孕育的小生命,如今長成了獨立的個體,而自己缺失了他們的成長,失去了參與他們生活的資格。他們之間的感情紐帶,不僅僅是因為血緣,更是因為兩個人共同經歷了酸甜苦辣,互相扶持著成長,擁有諸多共同回憶,而作為他們的母親,卻是個無法插足的局外人。  

    而對於這個時機,謝延也不想打擾,他也沒法在病房繼續佯裝無事般的待下去。他無法忍受看著時悅喊疼,更無法接受時悅認為自己的手真的能恢復畫畫時的雀躍和激動。

    他的時悅,他該怎麼辦呢?

    謝延和時悅母親一同走出醫院,兩人各懷心事,表情卻同樣沉重。

    ☆、第五十章

    即便謝延、時亮和時悅的母親,都想把時悅右手的真實情況瞞得久一些,但他們也知道,沒有不漏風的牆,時悅最終還是會知道的,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時悅會知道的這麼快。

    時悅在手術和包紮時都是昏迷的,因而她自己並不清楚自己右手的傷勢,這幾天的恢復期里謝延也非常注意讓她和網絡隔絕,然而某個不知道實情,看著時悅無聊想逗她開心的護士,在時悅的央求下把自己的Ipad借給了時悅。

    謝延剛出去買了個時悅點名要吃的甜點回來,就看到時悅呆滯地坐在床上,眼睛裡含著大顆大顆的淚珠。謝延一進門,她就抬起頭,眼裡噼里啪啦砸下來。

    “謝延,我的右手不會好了是吧?”時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看到了視頻,那一整段的視頻,我的手被燒了那麼久,都被燒成那樣黑乎乎的了,還能好嗎?那麼嚴重的燒傷,就算能提得起畫筆,但還能靈活的創作嗎?”  

    謝延無法回答時悅的問題,他只能緊緊抱住時悅,親吻她流淚的眼睛。

    “時悅,就算不畫畫,人生里還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你還是我的時悅。”

    時悅的眼淚卻仍舊止不住:“可是我想要畫畫啊!謝延,我想要畫畫。”

    謝延的心裡是巨大的難過和心痛不忍,他的時悅,一直意氣飛揚前途無量的時悅,最熱愛也最有靈氣的油畫事業,就這麼被派克這個垃圾給毀了,然而面對這樣慘痛的現實,他卻無能為力,即便花再多的錢,請來世界最頂尖的醫療團隊,也無法逆轉時悅右手所遭受的傷痛和後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燒傷病人最痛苦的是術後的癒合,謝延看著時悅大把大把吃著止痛藥,換藥,結疤後的瘙癢,忍受著疼痛,更多的是因為嚴重燒傷而帶來焦慮和自卑心理。時悅的傷勢恢復的不錯,可隨著她右手的恢復,她的心情卻越發焦躁和低落。

    “時悅,派克已經被公開審判了,你揪出了他背後的一大串造假利益集團,因為涉案金額巨大,他這輩子怕是都出不了監獄了,他再也沒辦法傷害你了,你不用再害怕了。還有一個好消息,主治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之後只要定期過來復檢做一些手部復建運動就好了。”

    當謝延把這個消息分享給時悅的時候,時悅卻完全提不起勁,這兩天來,她都精神萎靡地躺在病床上,用床單蓋住頭,對謝延時亮等的探視,也只是非常勉強地回應著,不時發呆般地盯著窗外。對時悅這樣的反應,謝延是溫柔而包容的,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一直非常溫和地引導著時悅振作起來,然而時悅只是沉浸在失去右手繪畫能力的悲痛里一直出不來。

    謝延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謝延對於時悅這一次的低落,並沒有再溫和地縱容,他走過去,掀開了時悅蒙在頭上的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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