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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屋裡比較亂,你們先進來坐坐,我給你們去泡茶。”
“謝謝阿姨。”謝延露出招牌笑容,看起來像個大男孩,讓人很有親近感。
他顯然非常在行對待時悅媽媽這個年紀的女性,從時悅媽媽屋裡的油畫開始聊起,拉家常,更多的聊一些時悅的趣事,漸漸時悅媽媽也不復之前的拘謹,臉上笑容多了起來。
謝延抓住了機會。他的切入點很小,並沒有咄咄逼人開門見山。
“阿姨,我爸爸是拍賣行從業的,您現在的畫都怎麼處理?如果還沒有固定的經紀人,可以讓我爸爸代為拍賣。”
時悅媽媽笑了笑:“我現在已經有一個經紀人了。”
“拍賣畫作收入可能會比較高哦。”謝謝循循善誘。
“我現在一幅畫有1000-2000美金的收入,拍賣能賣更高嗎?”
聽到這裡,謝延和時悅都長長鬆了口氣。時悅更是確認般地再問了一遍:“媽媽,你現在畫畫所有的收入就是這麼多嗎?你的經紀人還會在後期給你什麼分成嗎?”
時悅媽媽搖了搖頭:“就只有一筆錢。”
謝延見時機成熟,才終於拿出了手機和文件資料:“阿姨,我想你可能被你的經紀人騙了。”
他和時悅把謝嘉行鑑定《紅色森林》是偽作的中文新聞都列印了出來,還有國內採訪報導的視頻,福克斯起訴時提交的證明《紅色森林》來自一位貴族家族收藏的證據。
“這幅畫,我相信阿姨應該很熟悉,被宣稱是馬克斯·恩斯特的真跡,如果沒有偽作風波的影響,應該已經以兩百多萬美金的價格成交了。”
時悅的媽媽顯然對此並不知情,她顫抖著手翻看著謝延提供的資料:“我和派克認識很久,每次都是他來委託我創作一幅畫,他會訂好主題,會給我一些畫家風格的參考,由我來創作。但我,但我從來只以為我自己在畫的都是臨摹品。”她看了一眼時悅和謝延,“你們懂的,大部分普通家庭根本不可能買得起大師的真跡,但他們也同樣想欣賞大師的作品,這些人都會選擇用便宜數百倍的價格買一幅臨摹品,掛在自家牆上裝飾。”
時悅的媽媽語氣里充滿了不可置信:“要是我知道他把我的這些話當做真跡去騙錢,我肯定不會和他合作的……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給他畫了已經有五六年了,一直以為是按照他的要求畫的臨摹畫,我都畫的很放鬆,沒什麼壓力,我根本不曉得這些畫會被拿去以假亂真……那豈不是每一幅畫都被天價買走了?豈不是有好多受害者花了大價錢只是買了一副我的畫……可是我認識派克好多年了,每次交不出房租,我也沒畫畫,他甚至都會幫忙墊付,我在美國能生活下去,一直是虧了他的幫忙,有幾次差點被警察查到身份,也是他託了人幫我掩蓋了過去……我一直當他是我的恩人和朋友……”時悅的母親喃喃道,“他人真的特別好,每次都按時給錢,過年還會給我發紅包,還給我過生日,他還答應我今年年底可以幫我辦個個人展,還幫我邀請很多畫界名人來捧場……”
“阿姨,您肯定被騙了。”謝延又拿出一套資料,“這是派克在曼哈頓的幾百萬豪華別墅,另外這邊是他在遇見您之前住的皇后區的普通小樓房。他在遇到您後,陸續換了車和房。您不用感激他,他對你現在的好,都是您應該得的。而且按照您的作品水平,他如果真的對您好,完全可以幫你聘請律師進行移民申請,而不是讓您屈居在這裡還為身份而不安。”
照片裡曼哈頓豪宅和時悅媽媽現在的街區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裡幾乎是個小型的紅燈區,人多眼雜,滿大街不入流的小商鋪,附近是一個廢棄的巴士站,顯得破敗又頹廢,充滿了性工作者、小偷、搶劫犯。
“媽媽,他一直在利用你。”時悅握住了她母親的手,“我一直希望你離開我後過上了很好的生活,但是現在我更高興你沒有拿這些髒錢,在這之前,我很擔心,很害怕你也是這個灰色產業鏈里的一份子,知道你不是,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現在我們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助。”
謝延簡單講述了自己父親身陷的這場無妄之災。
“阿姨,我們希望你能為我父親證明這確實是一幅偽作,還我父親清白和名譽。”謝延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直到此時,他才把周律師叫了進來。
“站在時悅母親張女士的立場上,我不能建議她出庭作證,一來她的身份並不合法,即便最快的身份申請,也不能在出庭前辦理成功;二來為她考慮的話,不建議她在媒體面前曝光自己出庭作證畫作是由她偽造的,這對她將來在美國亦或是中國生活都會造成久遠的不良影響。如非必要,我不建議張女士站出來,即便我之前說的一旦涉及訴訟張女士身份被公開,我會為張女士做無罪辯護,但畢竟陪審團也有很大的裁量權,作為一個律師,永遠不能告訴客戶這個案件一定能贏。做無罪辯護已經是最後的辦法了,不到最後,我都不建議走到這一步。”
然而周律師的專業分析下,時悅和謝延都有些愁苦起來:“那怎麼在既能保全我媽媽,又能證明叔叔的清白?”這才是當前的焦點問題。
“我要考慮一下。”時悅的媽媽也多少猶豫起來,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個簡單的決定。
謝延點了點頭:“好的,阿姨,您考慮好了隨時給我們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還有,阿姨,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我會幫你先搬離這裡,去酒店住一陣,環境比這裡好,也防止派克找到你進行騷擾。”
☆、第四十四章
時悅的母親安靜地聽著謝延,這個男孩子聰明、思維縝密,然而他看著時悅的時候,眼睛裡不自覺都流露著笑意,對待自己,也並沒有任何嫌棄和因為偽作事件的遷怒,他平和、包容、強大同時富有,他安排好了一切,給予時悅庇護和愛情。她有一點動容,然而還有一點擔憂,這個出身良好的男孩子,能夠一直一直那麼溫柔的呵護時悅嗎?婚姻對於女人而言是一件十分鄭重的決定。
謝延把她送去酒店的時候,時悅母親輕輕拉住了時悅的衣角。
“悅悅……”
“恩?”
“媽媽有些擔心。”
時悅笑了笑:“媽媽,不會有事的,我相信謝延。”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我只是有點擔心你……謝延這個孩子,真的那麼可靠嗎?能照顧你一輩子嗎?”時悅媽媽有些猶豫,“你知道,媽媽的婚姻很失敗……你還小,不懂失敗的婚姻對於一個女人的毀滅性打擊。你又那麼喜歡畫畫,和我那麼像,我不希望你走錯任何一步,不希望任何現實生活里的困頓和壓抑磨損你的靈氣……整天柴米油鹽,是沒有什麼閒心雅致去創作油畫的。談戀愛是一回事,結婚……你一定要想好,結婚很有可能是你油畫事業的終結,婚姻不順心,沒心情創作,婚姻順心,又可能因為過於安逸而磨損你的鬥志和事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