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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意時悅的夢想,在意時悅的人生,在意她的未來,而不是僅僅在意她眼前短淺的生活。
這些謝延都並沒有說出口,然而時悅並不傻,所有細枝末節里,她都能感受到謝延這些綿綿的情意,然而他不邀功,也沒有要求時悅的感激,他近乎不求回報的這種態度讓時悅更為動容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時悅的心湖投下了一顆小石子,讓時悅的心也漣漪陣陣。
咖啡喝完,時悅的內心和身體都重新精神了起來,她站起來,決定繼續返回展廳,看完莫奈的其餘作品,然而她剛走出幾步就突然意識到自己把手機忘在了咖啡桌上,轉身想要去拿去和朝她走來的謝延撞了個滿懷。
謝延卻沒有順勢讓開路,而是伸出手把時悅輕輕帶進了懷裡,他充滿力量又溫柔地擁抱了她。他把手機遞給了時悅:“你太粗心了,幸好我看見了。”
咖啡館雖然人並不多,但時悅仍舊十分不好意思,她開始輕微掙脫這個懷抱,卻被謝延更為有占有欲般的收緊了手臂。
“喂,謝延。”時悅覺得自己不正常極了,只是一個擁抱,她的心跳似乎都加快了,她穩了穩情緒,“你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
謝延卻笑了:“不要。”他十分無賴且直白地拒絕了時悅的提議。
“你不要突然抱著我。”時悅對於他這樣近乎撒嬌的耍賴,相當無奈,“我好像記得自己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
“可是你看起來很需要抱一下的樣子。”謝延把頭埋進了時悅的脖頸,輕輕的吐息弄的時悅也覺察出了淡淡的癢意,她雪白的脖頸似乎被那吐息的熱度所灼燒,也發紅起來。
“你沒聽過free hug嗎?我在洛杉磯上學時候一直有這種活動,會有志願者在街頭,給那些看起來心情沮喪的人們擁抱。我曾經是志願者,你剛才看起來很需要擁抱。”
面對謝延偶爾的強盜邏輯,時悅一向無力反駁。好在謝延從來把尺度拿捏的准,他適時放開了時悅,又親了一下時悅的臉頰,牽著對方的手重新回了莫奈展廳。
作者有話要說:謝老闆真是套路滿滿
☆、第三十一章
之後莫奈的展覽,謝延是牽著時悅的手看完的,時悅也並沒有再掙脫。她跟著謝延一同品味著這份藝術的美好,並從中汲取力量。
重回畫室,她又重新沉下心來,用更大的耐心反覆練習著基本功,較之之前,她更為堅定了,連蘇曼都感受到了她這種截然的不同。時悅仍舊沉默,但是她的眉眼間卻更為篤定和堅毅了。
時悅開始用更多時間去畫,用更多精力去觀察,去研究光影概括能力,她這份執著的堅持,讓陳聯安也印象深刻。
時悅開始常常整天整天的畫,常常因為太過投入而廢寢忘食地畫到夜晚。而蘇曼也發現,可以在工作室里越發頻繁的見到謝延了。時悅在畫畫,而謝延總會打包好晚飯或是宵夜,然後靜靜地在大廳等待她,有時候謝延也會隨手塗鴉練習速寫,蘇曼有一次經過,見到他畫的是時悅托著下巴看窗外的笑臉。她有些心驚,蘇曼開始意識到,謝延這一次或許是真的非常認真的想要開啟一段關係。
而面對蘇曼越發明顯的敵意和偶爾的刁難,時悅就冷靜多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維繫人際上,她幾乎是全身心撲到了繪畫上。
“莫奈並不是唯一一個有代表性的印象派畫家,但他一定是最堅持的一個,只有他,用自己整整一生都把熱情傾注在探索印象派技巧上。其他的印象派畫家,都只是短期的探索者。”
“要真正成為一個畫家就要懂得忍受孤獨,你可能需要好幾天甚至好幾周的時間去創作一幅你真正滿意的畫作,而這個過程中,你可能需要安靜的思索創作思路,你沒法和別人分享。莫奈也是如此,晚年他為了追求寧靜平和的創作環境和心態,不惜和其餘印象派畫家們都疏遠,像個隱士一樣在吉維尼小鎮建造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小花園,住在裡面作畫,整整43年。在這裡他創作了《睡蓮》組圖,還有其餘膾炙人口的名畫。”
謝延的鼓勵猶在耳邊,他溫柔的笑臉也仍不時浮現在時悅腦海。
即便一個人在畫室里堅持著練習,時悅也很清楚,謝延一直在,他一直默默地在不遠處等候,但從不會打擾。
如此不懈的一個月後,陳聯安一貫嚴肅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讚許的笑意。
“今天開始不用光練素描了,我教你系統地熟悉下油畫顏料和媒介性能。素描練習不能丟,但是你也可以嘗試下上色作畫了。”陳聯安說著,拿起了手邊的一管顏料,“油畫是用植物油做媒介的,不像是水彩和水粉會存在蒸發,油的乾燥是一個氧化的化學反應。所以不光要學怎麼畫圖,也要知道正確使用油畫顏料,根據不同性能可以嘗試完全不同的畫法。”
時悅覺得自己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她幾乎饑渴地吸收著陳老師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
“油畫作畫裡一直有一個‘肥蓋瘦’的理論,‘肥’指的是含油量多、幹得比較慢的塗料或顏料、還有油的比例大於樹脂比例的材料,比如亞麻仁油這類的。‘瘦’呢,和‘肥’反過來,指調和後含油脂量比較低的材質,比如松節油。‘肥蓋瘦’就是指含油多的色層要覆蓋在含油少的上面,底色層需要是含油最少的。”
“同樣的,我希望你既知道怎麼做,也知道為什麼我們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肥蓋瘦’。含油少的顏色幹得會比含油多的顏色快,如果反過來 ‘瘦蓋肥’,那麼含油多的色層在下面還沒有充滿乾燥,覆蓋在它上面含油少的色層就已經幹了,等含油多的色層最終乾燥,就會造成上面已乾的色層出現皺裂。”
陳聯安不得不說是一個很會教的老師,他並不會只局限於在工作室里讓時悅學習,更多時候,他會帶著時悅去A大美術系,他在客座教學的時候,也會讓時悅一起旁聽,讓她能夠在更大的環境裡與身邊的學生一起學習。
在大課堂的氛圍里,時悅比在工作室里更為自然和放鬆了,在這裡,她並沒有被全部比她優秀且天才的畫手們包圍,更多的都是初出茅廬的學子,水平層次不齊和她差距並不那麼大的初學者們。這些熱情的學生也並沒有因為她旁聽的身份而排斥她,相反,更因為她是陳聯安的弟子,而都很喜歡與她交流。
陳聯安常常會從學生作品裡找出作品點評。有作品進行直觀的對比和觀察,更容易著手講解理論。
“盛楠你畫的步驟太隨意。你看這裡,這裡你明顯顏料半干就開始修改覆蓋了,導致下層顏料吸油,把上層顏料的質感和色彩都破壞了。”
“你們要多了解顏料的特性,要清楚,淺色的覆蓋力是要高於深色的,如果反過來在淡色色層上覆蓋深色色層,那畫面就會變得和這幅畫一樣有一種髒兮兮的感覺,不夠明亮。”
時悅像是一株吸飽水的植物,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知識的累積、作畫經驗的實踐,她感覺創作時候思路通暢,作畫時也有了新的體悟,對結構和明暗的把握都漸入佳境,色彩的把握、空間體積素養也與日俱長,而陳聯安讓她訓練的基本功也在這裡幫上了忙,她的進步簡直是突飛猛進,連蘇曼都收起了最初對時悅的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