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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紛紛擾擾與凌如意沒什麼關係,別人去採訪霍昭遠她也不關心到底問了什麼,他怎麼回答的她也沒那個心思要去知道了。
凌如意在上一個值班日收了個發熱的孩子,小男孩是陳筠從門診收上來的,在護士告訴她要收病人之後,陳筠的電話也打了上來,“如意,收個病人,發熱的,可能有肺炎,但片子上沒有明顯體徵,但家長強烈要求住院。”
凌如意聽了有些疑惑,但陳筠那邊正忙,她來不及問更多的情況通話就掛斷了,頓時便有些嘆氣,估計又是一個家長過度擔心引發的住院。
林莉菁聽聞這件事,搖頭嘆氣道:“虧得我們這段時間住院部還沒滿床,不然哪裡收得上來。”
凌如意也笑著搖了搖頭,她在B市兒童醫院進修的那幾個月,科室里每個組長手上都有著厚厚一沓的住院單,一個出院了就打電話叫另一個來,永遠不見有空床,過年時也不例外。
過了大約四十分鐘,護士打電話進來說病人已經來,凌如意叫上學生就去問病史和查體,除了發熱,剛做的X線片提示心肺未見異常,再問陪同過來的孩子母親,也說不出有什麼異常來。
凌如意無奈的笑笑,“那吃藥不就好了麼,為什麼一定要住院呢?”
孩子母親是個很有氣質很知性的人,看上去並不像一個固執之人,此時抿著嘴沉默,好半天才道:“……他發了兩三次熱……就是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凌如意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好道:“護士先帶你們去病床,先把檢查做了看看罷。”
這位母親憂心忡忡,還不忘向凌如意點頭致謝,然後才跟著管床護士往病房去。
不管到底要來住院是為什麼,人終究是入院了,並且到了自己手上,凌如意同樣一絲不苟的對待,開完了醫囑之後便開始檢查學生寫的首日病程。
她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發熱病人,等檢查結果出來,過不了幾天熱一退就沒事了,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但事實並不像凌如意想的這麼順利,在晚上大約九點的時候,當班護士陶桃過來跟她說:“26床的家屬說26床感覺心慌,有點悶痛。”
陶桃說的26床就是白天那個發熱非要住院的孩子,凌如意本來沒多注意他,此時突然聽說他不舒服,頓時一愣,隨即立即趕去了病房。
病床搖高了,孩子半臥的靠在床上,凌如意問道:“哪裡不舒服?”
“他說胸口有些悶悶的。”孩子似乎很疲倦,並不想講話,他的便母親代答道。
“痛嗎?”凌如意又問道。
孩子這次點點頭,薄薄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這並不是什麼好跡象,凌如意心裡的警惕一下就跳了出來,“先做個床邊心電圖罷。”
跟在後頭的陶桃一聽,應了聲好就一路疾走了出去,她的腳步很快,凌如意從病房返回辦公室開醫囑,路過護士站時聽到她說:“……十八導的……麻煩快一點。”
心電圖室的人很快就來了,“凌老師,請問是哪個床要做急查?”
凌如意剛簽好醫囑,抬頭看向來人,“霍惜?你去心電圖啦?”
霍惜點點頭,接過凌如意遞過來的心電圖單看了眼,然後跟著她一起往外走,同她搭著話,“老師今天值班啊?”
凌如意應了聲是,又問道:“什麼時候回校?”
“這個月底就該回去了,下個月初考畢業考試。”霍惜應了句。
凌如意聽了都還沒來得及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兩人就走到了病房門口,於是便都收住了閒聊的話頭。
她站在床尾看著霍惜給孩子做心電圖,等心電圖做完,她拿過來看了眼,沒發現有什麼明顯的異常改變,然後遞了回去,“拿回去給你老師出個結果罷。”
霍惜應了聲好,然後推著做急查床邊心電圖的小車子走了,凌如意沒和她一起走,而是留在了病房,對孩子母親道:“他發熱有規律麼,比如隔多久就發熱,或者是白天體溫高一點還是晚上高一點?”
孩子母親搖了搖頭,“沒發現什麼規律。”
凌如意心裡暗暗皺眉,這要麼是孩子母親沒發現,要麼是不規則發熱,可是以孩子母親對孩子這樣著緊的態度,沒理由沒發現的,看來是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了。
對於孩子的不規則發熱,可以是因為著涼等原因引起的普通發熱,但也可能是某些重大疾病的早期症狀。
這個可能性令她十分的不安,連睡都無法安穩,天一亮就趕緊起來去問值班護士,“26床的血抽了嗎?”
早交班時她特地提起這個孩子,許主任沉吟片刻,交代道:“再給他仔細查體和詢問病史,催一下檢驗科出結果,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的。”
凌如意應是,接下來的半天都在為這件事忙碌。先是打電話給檢驗科催結果,“我是兒科的凌如意,我這邊有個病人比較特殊,主任等著看結果,血常規和生化這些麻煩你們先給我做一下……哎謝謝,我給你住院號……”
然後又給主任打電話匯報結果,“白細胞很高……肝功這些倒沒什麼異常……”
許主任正在院辦開會,便道:“血象這麼高,你再問問病史,看看有沒有什麼誘因,要是沒有就再繼續把可能的檢查做了。”
凌如意在許主任手下待了這麼多年,明白他的意思,便又去找了孩子母親,卻還是一無所獲。
不過孩子早上的精神好了許多,凌如意心裡有那麼一絲的放鬆,可是仍然不敢大意。
但也許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神經又繃得太緊,她覺得有些累,腦子也轉不動了,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已經是十一點半,便對周蜜道:“你幫我留意一下26床,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電話。”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這個孩子,心裡不禁苦笑,這下不僅他母親覺得奇怪了,就連她這個主管醫生都覺得奇怪了,區別只是孩子母親是直覺,而她則是基於專業數據。
因為怕用退熱藥會掩蓋真實病情,在早上最後一次做問病史和查體之前她就停了退熱藥,為給孩子母親做了解釋並取得了她的配合。
說到查體,凌如意忽然想起一個細節,在她觸碰孩子的膝關節時,仿佛聽到他哼哼的聲音,當時凌如意抬頭去看他的表情,見他輕皺眉頭閉著眼一臉不適,她鬆開手不再碰他,也還是聽見他偶爾的哼聲。
凌如意當時並沒有在意,意味這只是孩子發熱引起的不舒服,可現在再想起,卻總覺得有點古怪。
已經確定的發熱,昨天晚上那心電圖結果沒什麼異常的胸悶痛,再加上早上可能被她忽略的關節疼痛,幾個要素放到一起之後,立即有幾個大字從腦海里爭先恐後的蹦出來。
兒童急性白血病。
凌如意猛地一踩剎車,想立刻掉頭回醫院,可抬頭一看,已經是回到了小區的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