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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要是真有才,也許會失意一時,卻不會埋沒一世。現在蕭可逮著機會,不是又起來了。”
“就是,所以我老闆就整天盯著他的動向。昨天那事也是這麼來的,嘖。”
“呵呵。”
這詞讓萬華眉心跳了幾跳,“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鄧小公子那事怎麼說?”
“我先把你以前的稿子給他看看,要是他點頭了再聯繫你。我這邊還要趕明早的飛機出差做個採訪,先下了。”
敷衍完萬華,朱恆業把最後一張聊天記錄實時截給何倫。剛想說話,卻聽電話那頭傳來一記什麼東西被折斷的悶響,在靜謐夜色中格外具有壓迫力。
“何倫,怎麼了?”
“沒、沒事。老朱,這次多謝你,等回去了我請你吃飯。”
何倫匆匆掛上電話,雙手卻緊張得一時不知該放在哪裡好。
待在老大身邊好幾年,他習慣了他遇事不動聲色,遊刃有餘,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韓熙林怒形於色的模樣。
不過,查出真相竟是如此,何倫也非常憤怒。如果姓聞的就在面前,哪怕事後要被打擊報復,他也一定會動手把他揍成豬頭,為蕭可出一口惡氣。那麼完美的人,居然被這種下作貨色坑害了十來年,簡直讓人義憤填膺!
他尚且如此,和蕭可朝夕相處的韓熙林心中怒焰更不知該有多高。
看著韓熙林手中那支生生被捏爆了的簽字筆,何倫繃緊神經躊躇片刻,剛想說話,卻見他忽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連外套都忘了穿。
第34章
分公司經理給韓熙林弄了一輛代步車。原本他嫌座駕太窄,開不習慣,都讓司機來駕駛。今天面色鐵青地出了辦公室,卻直接讓待命的司機走人,親自握住方向盤,風馳電掣地往住處開去。
一路上韓熙林心緒起伏不定,憤怒、擔憂、後怕……似乎都可以形容,卻又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從萬華口中刺探來的那些往事不過寥寥數語,打在對話框裡連屏幕都填不滿,可它們卻侵蝕了蕭可至少十年的人生。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何況蕭可是演員,他本該最美好最絢爛的年華,卻因此一無所有。
韓熙林簡直殺了聞思平的心都有。
這念頭讓韓熙林悚然一驚。他清楚地意識到,這絕非朋友間的義氣不平,也非家人式的一辱俱辱,而是其他更深的——更深的什麼?
思忖之際,韓熙林在深夜無人的十字路口又闖過一個紅燈,拐彎直衝到小區門口,才猛然剎住。
感應器掃到車身上貼的二維碼,護欄升高讓路,他卻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專注凝視著被叢叢高樹掩映的那幢小樓。
常青樹經歷了冬天的嚴寒,色澤愈發蒼翠。可那深碧色的舊枝之間,又有新條次第抽出。被窗格里透出的暖光映成剪影,新葉雖然細嫩如芽,卻是確實存在,不容忽視。
正如他的心事,雖然剛才的念頭只是驚鴻一瞥,隱秘,卻因此愈發真實。
不是朋友,不是家人,卻能讓他如此在意,如此著緊,還有想擁抱想親近的衝動,那就只有愛人。
這個久違的詞語,讓韓熙林罕有地思緒紛亂。
他從未設想過自己的未來,只在潛意識裡覺得,那是一件按部就班的事情。他會像別人一樣,娶一個端莊賢淑的女子,再生一兩個孩子教養成材。正如他念完書後回國接掌集團,一切都是那麼順利成章。
至於愛情,既然並未在最適合滋長的學生時代出現,韓熙林更不覺得能在爾虞我詐的商界遇上它。
他相信愛情,卻從不奢望自己能夠得到。
現在,上天卻給了他一個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嚇的彩蛋。
但他真的愛上蕭可了嗎?抑或只是將一時衝動當成了骨子裡對天長地久的嚮往?他不確定。
向來用理性思維看待事物的韓大董事試圖對比樣本,卻因數據不足,無法得到結論。
至於朋友圈那幾例,不提也罷。
習慣了凡事第一時間索要結果的韓熙林深感惆悵。
沉思之際,崗亭里的保安終於沉不住氣,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湊到車前說道:“先生,你到底要進還是要出?”
“先進。”韓熙林想,先進去處著吧,多花點時間,多下點功夫,屆時再做定論不遲。
雖然經過這段小意外,韓熙林平靜了些許。但當直面蕭可,想告訴他種種事端、乃至蕭可這些年的坎坷經歷都因聞思平而起時,卻因回憶而再度陷入憤怒,以至不知該從何說起。
斟酌半晌,韓熙林依舊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讓蕭可相對平靜地接受,至少不要像自己一樣憤怒甚至傷心。那是蕭可真真切切的十年人生,無論怎樣粉飾怎樣修辭都追不回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