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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疼不疼了?」母親為趙辛上好紫藥水,仍舊盯著他的傷口不放,擔憂地問。
趙辛揚揚眉毛,表情有些無奈:「真不疼,你倆用得著這麼緊張?」今天上午父母過來,竟然提了一籃土雞蛋、兩隻豬腳、一條鱸魚,「我感覺我不是摔了一跤,是坐月子。」
母親卻沒被他逗笑,反而表情凝重地說:「趙辛,欲速則不達,知道嗎?」
「知道知道,」趙辛沖她笑,「你們別擔心。」
好不容易哄走父母,趙辛連忙拿起手機。剛才劉語生給他發了微信,他還沒看。
語生:
我看到那條微博了,我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
語生:
別給我推文了吧?
趙辛皺眉,回覆:有什麼道理,那就是徐以寒找人做的營銷,你別理他們。
而劉語生竟然把電話打了過來,趙辛有些驚訝:「不是白天不方面打電話嗎?」
「我跟我媽說我出去給手機貼摸,」劉語生的聲音悶悶的,「趙辛,你別給我推文了,行嗎?」
趙辛:「那些鬼話你也信?乖,都是故意帶節奏的,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十度千千和蔚藍老闆的關係不一般……」
劉語生打斷趙辛:「不,不是帶節奏的問題,是那個人說得確實有道理,我寫的那些……不值得你那麼費勁地推薦,真的,我自己心裡也有數。就算你的讀者真的去看我的,也是為了你而去,其實和我沒關係……」
「什麼叫『不值得』?」趙辛略微提高聲音,「咱們在談戀愛,你是我男朋友,我推薦你的文怎麼了?就算網上那些人不知道咱們的關係,但咱們自己都清楚啊。」趙辛從沒正面承認過他和劉語生的關係,正是因為劉語生在網上被曝光了真實姓名,他怕承認關係會給劉語生帶來麻煩。但其實他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唐納森和罐頭帶魚在談戀愛,不是網戀,是已經奔現了那種——睡過一晚上也算奔現——而且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去找劉語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寫得不好,」劉語生頓了頓,「我不是翻舊帳啊……你記不記得以前你剛剛發現我續寫《樓上的人》的時候,你說最讓你生氣的不是我披馬甲續寫,而是我把這個故事寫得那麼爛。」
趙辛喉頭一哽,他說過的話他當然記得,可那時候他怒火攻心,說話多少帶著惡意,他沒想到這句話會被劉語生記這麼多年……
「其實你現在也覺得我寫得不好,對不對?」劉語生鼓起勇氣說道,「我寫的那些故事,就……用那些罵我的人的話說,無腦傻白甜,對吧?我知道你推我的文是因為喜歡我,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勉強自己。」
劉語生攥住T恤的下擺,仿佛給自己壯膽,「還有這個比賽,無論十度千千有沒有黑我,我其實都不是那麼在意……咱們也沒必要非和她爭個第一名,真的。他們都說你轉變了風格,說你開始討好讀者,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趙辛,其實真的沒必要這樣,你只要寫你想寫的就行了,你不用為了我而改變。」
那篇長文準確無誤地踩中了劉語生的心思,他眼看著趙辛瘋狂更新、逼迫自己轉變文風,甚至為此被謾罵,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可他也是一個作者,他知道這個過程有多痛苦,更重要的是,他珍惜唐納森的聲譽。
而因為劉語生這番話,趙辛卻感到另一種詛咒應驗般的驚恐。趙教授的質問猶在耳畔:也許有一天你不再寫耽美,也許有一天你不再寫作……到那個時候劉語生還會崇拜你嗎?他還會喜歡你嗎?他還會繼續陪著你嗎?
就像現在,無論那些人再怎麼嘲諷他「又當又立唐納森」「嚴肅文學作家也會跪.舔讀者」……他都可以不以為意。但劉語生一番話,直接應驗了他的恐懼。
「所以你只喜歡之前的唐納森是嗎?」趙辛低頭盯著自己紫紫紅紅的手臂,低聲說,「如果我不再是唐納森,或者唐納森不再寫之前的那些東西,就像現在這樣……你就不喜歡唐納森了是嗎?」
劉語生被他問得發懵:「什麼意思?什麼叫『之前的唐納森』——你就是唐納森,哪來什麼之前之後?」
「比如說,如果哪天我也寫傻白甜了呢?」
「你為什麼要寫那種東西?」
「總有原因,就像你看現在我的人氣增長很快,我不再走以前那種風格就立馬有了更多讀者,我就算是為了賺錢也可以去寫你說的『那種東西』是不是?」趙辛越說越快,幾乎在逼問劉語生,「『那種東西』就配不上你的唐納森嗎?如果我真的寫了呢?」
劉語生被趙辛問得又委屈又窩火:「你假設這麼多,說到底不還是看不起我寫的?對,我寫的是傻白甜,是意.淫,讀者看我的不用動腦子,就像——就像用飛機杯一樣爽就夠了,」他難過得鼻子發酸,一股眼淚湧上眼眶,又被他硬生生憋住了,「可我寫的時候是快樂的,我不像你那麼勇敢那麼堅定,我就是個普通人,我過得不開心還不能自己安慰自己嗎?前兩年我待在家裡天天被我媽罵,最難的時候我簡直想我要是能一覺睡死過去就好了——我寫點安慰自己的東西,就算是幻想,起碼能安慰我——它們就這麼糟糕嗎,趙辛?」
劉語生掛掉電話電話,用力抹一把眼睛,眼淚還是流出來了。
他雖然沒有讀完大學,可也在網絡上聽了很多公開課,也讀了很多談論文學的書籍。他知道好的文學會帶來痛苦:作者痛苦,讀者痛苦,哪怕不痛苦,至少也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