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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他媽給我管好你這張嘴,聽到沒有!”

    “要我閉嘴可以啊,你親我一下。”那人撒嬌說,“你連自己哥哥都親,我又不比他差,為什麼不能親我?”

    哥哥?哥哥?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兩個人說的是我,我是周景文的哥哥。可是,我真的是他哥哥嗎?我是我爸媽收養的孩子?

    我還沒琢磨明白,那邊周景文狠狠揣了柱子一腳,用的還是他那條受傷的腿。他那腳看著恢復不錯,陰雨天卻還是會痛,這一用力他馬上就抱著腳往地上蹲下去。

    我一緊張,也顧不得什麼,叫了一聲:“周景文”,便往他那邊沖。

    周景文見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馬上又轉過頭去跟他對面的人說話。他壓低了聲音,也許只是做了口型,總之等我跑上去時,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清瘦的背影。

    我蹲下來掀起他的褲腳看,周景文卻拉住我的手,湊過來就往我臉上親,又把頭靠到我肩膀上撒嬌,說:“哥,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

    “腳不痛了?”我硬著心腸推開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問,“剛才你跟誰說話呢那麼生氣?”  

    “同學,一個傻叉而已,不用理他。”周景文扶著柱子站起來,笑著又問我,“你來多久了?”

    “我都聽到了,你同學說的是什麼意思?”

    周景文垂著頭站著,站了一會兒大概腳痛,便靠到柱子上,臉色慘澹地望著我,嘴唇動了動,卻還是嘴硬:“沒什麼意思。那人糾纏我,我不想理他,才編了你的故事,本來是想讓他明白我只愛你,誰知道他那豬腦子真假都分不清。”

    “你說你編故事?周景文,我要是信了我就是豬腦子。”

    他臉一下子就白了,伸手要抓我的手,被我擋開了,他咬了咬牙,說:“哥,你怎麼就不相信我?”

    我生氣地瞪著他:“少給我轉移重點。你說實話,我真的是爸媽撿回來的?”

    “不是!”

    “是不是?”

    周景文卻突然發脾氣,轉身就走,我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看他拖著腿走得很痛苦的樣子,又忍不住追上去跟在後面。  

    “回家吧。”周景文停在我爸的車前說。

    我搞不懂他什麼意思,疑惑地看著他,周景文拉了車門就坐上去。我想起來我剛才走得急,車門都沒鎖。我站了一會兒,也跟著上了車。

    雨下的很大,風也大,周景文似乎有點怕,轉頭跟我說:“哥,咱等一會再走吧,這麼大的雨不安全。”

    我抓著方向盤,頭也沒回地問:“你怕我回家問爸媽?”

    “哥。”

    周景文小心翼翼地喊我,我不理他,心裡一直回想著剛剛地庫里聽到的話。雖然不確定,但我其實是相信了的,想想我爸媽一直以來對我不太搭理的態度,這種猜測就更確定了。

    回我家的路其實有兩條,一條比較近,但最近修路不好走,另一條路遠一點,路面修整不錯,只是得過一個斜度很大的坡。

    就在這兩條路里,我做了錯誤的選擇。我本來想的是,周景文的腳不適合顛簸,再說那個坡我之前也走過,並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我沒料到的是,我爸的車卻好死不死出了問題,剎車根本不管用,以至於車衝下去時,我一發現腦子一下就白了。周景文發現我的異常,很快明白髮生了什麼,也白著臉繃緊了身體。  

    事故就發生在一剎那,我們的車剎不住,對面卻又來了一輛重型卡車,我跟周景文都看到了,可是要躲開顯然來不及,我拼死打轉了方向盤。

    我記憶力最後的印象,是周景文在最後一秒里,用他的身體緊緊抱住了我。我聽到了震天巨響,連痛都沒感覺到就失去了意識。

    第五十五章,清醒

    最先醒過來的是耳朵,在死一般的寂靜里,聽到無比清晰的滴滴滴的聲音。身體的其他器官也慢慢恢復知覺,無力地張開眼睛,茫然四顧,入眼是冰冷的慘白。

    是的,我看出來了,此時此刻我在醫院。我以為我會死,但仍然又活過來,像被烈火燒過的糙木,歷經一場漫長的春雨,仍舊頑強地掙扎著活過來。

    可是周景文呢,那個用身體幫我擋住災難,留著血還在我耳邊不停說著“不能死不能死”的周景文呢?

    我閉上眼睛,心裡哀痛難抑,眼底卻沒有淚。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個會撒著嬌耍著橫,就為了要跟我在一起的周景文,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那個下雨天,再也回不來了。

    我攢了些力氣,抬手將口鼻上的氧氣罩扯掉,又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我想爬起來,只是這具不知道躺了多久的身體,對我的指令毫無反應,只急得個滿頭大汗,還牽扯到旁邊的機器發出尖利的蜂鳴。  

    我轉頭看看,對那架冷酷到無情的機器厭煩至極,但我奈何不了它,唯一能做的,是努力挪動我的手,將貼在胸口上的東西也一點點扯下來。

    瞧我抓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只要我有足夠的力氣,能像圍圍巾一樣將它套到脖子上,然後稍稍一用力,便可以結束我罪孽又苟延殘喘的一生。

    我覺得這輩子最大的智慧也就在此。可惜我主意打得太好,上天卻不給我贖罪的機會。我用了全身力氣,才將那幾根五顏六色的電線套進脖子裡,病房門卻在一片蜂擁而至的腳步聲中被重重撞開。

    “周景辰!”氣急敗壞的沈宴。

    “周景辰!”一臉擔憂的艾倫。

    我冷眼看向他們,心裡覺得好笑,真沒想到這輩子,竟還有機會同時見到這兩位武林高手。我對他們笑,手上卻更加用力。

    沈宴第一個撲上來,一手死死捏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則費力的一根根掰我的手指頭,仿佛那裡邊還有什麼他在意的東西。

    但我知道我手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也沒有愛,完完全全空無一物,真不曉得沈宴這樣不顧一切又是何必。  

    “鬆手,快鬆手周景辰,我叫你鬆手你聽到沒有!”沈宴臉紅了又白,沖我大聲喊,一點也不記得他曾經也對我溫柔過。

    見我動也不動,他氣急敗壞地又喊艾倫,“你他媽還發什麼愣,趕緊過來幫忙,他要把自己勒死了你沒看到嗎?”

    沈宴太誇張了,我怎麼會把自己弄死呢,我那麼怕死,一直都很惜命地活著,我又怎麼會自殺。那樣懦弱的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周景文。

    我一邊笑著,一邊不合時宜地想起以前看的一部武俠劇,正反兩派都是高手,實力也相當,為了爭個高下,打了三百回合也沒個結果,他們打得不累,看的觀眾都恨不得操起遙控給他們一刀。

    我不是那個編劇,註定寫不出這麼狗血的劇情。沈宴跟艾倫玩得多起勁都跟我沒關係,我也再沒興趣等最後的結局。我閉上眼睛,呼吸不暢帶來的眩暈讓我覺得安慰。

    但我到底還是戰鬥值太低,沈宴一個也就算了,再加上艾倫,他們圍著我又是掰手又是罵,急了的時候甚至給我扇耳光。倒也不是真打,只是氣勢有點可怕而已。

    沈宴終於從我手裡扯出了最後一根線,他重重地出了口氣跌坐在床上,瞪著發紅的眼睛看我,艾倫則用他的手指摸我脖子上的痕跡,出口就罵:“他媽的你玩真的!”  

    我只管跌在被子上大笑。我是玩真,因為誰說玩兒不能成真呢。

    “陳林,”沈宴語氣不好,但還是克制地問艾倫,“能不能請你出去一下?”

    “不去!你想幹嘛?”艾倫不負所望地瞪回去,“姓沈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他變成這樣,跟你脫不了干係。你想要他死,大可以一把勒死他。”

    沈宴像被艾倫踩到痛處,猛地轉過頭去看艾倫,他目光狠毒,若是真的武林高手,只怕已經飛出無數的暗器。

    “我知道我做了什麼,不用你他媽來提醒。”

    艾倫不甘示弱地站起來,居高臨下望著沈宴,沉著臉說:“最好記得,你這個人渣!”

    “滾!”沈宴低頭咬牙切齒地吼。

    我看著他脖子上因為憤怒而暴起的青筋,覺得又陌生又稀奇。這個人啊,如果不是發生這麼多事,我又怎麼知道他原來如此多面。

    “小景……”  

    沈宴慘白著臉看我,看了一會兒還流下兩滴淚,他用他的手摸我的臉,然後是我的脖子,它們都太難看了,所以他哭得那樣凶。

    演技真好啊我想,想著想著心頭一熱,鼻子也是,好像本該從眼睛裡出來的東西,一激動就全跑喉嚨里鼻子裡了。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也漸行漸遠,終於,我又可以徹底清靜了。

    再一睡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我做了個漫長的夢,可是夢裡人事過於雜亂紛擾,夢醒反而什麼也沒記住,只知道身心俱疲,連張開眼睛這樣的事也要掙扎了又掙扎。

    還是一樣的房間,還是該死的滴滴滴的聲音,不同的是,我好像已經沒有機會再嘗試解救自己,因為有太多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正各懷心事地盯著我。

    還以為是我睡得久了,腦子一時糊塗,在夢裡回錯了身體,所以才會見到本不該見到的人。遂又閉了閉眼睛,等確定自己真醒了的時候再看,卻沒有不同。

    沈宴,艾倫,威廉,這幾個也就算了,但我爸我媽居然也在,我媽坐在床尾低頭抹淚,我爸則繃著臉閉眼靠在門邊的牆上。

    “威廉……”我轉頭對他笑。實在是這麼多人里,我唯一還能坦然面對的,也就只有他了。  

    威廉紅著眼走過來,在我床邊蹲下,又笑又哭地叫我:“景哥哥……”

    我微微笑著:“對不起,之前沒有告訴你。”

    威廉立刻板起臉來:“所以我很生氣你知道嗎?景哥哥,我和琳達下個月結婚,你得快點好起來,然後給我做伴郎。”

    我不由地有些高興:“恭喜你,終於要結婚了。”

    威廉紅著眼又說:“景哥哥,琳達說要請你做我們孩子的乾爹,這個你不會拒絕吧?”

    “乾爹嗎?”我笑著問。

    事實上自我跟周景文在一起後,就從未想過有生之年,也會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軟糯的傢伙,趴我懷裡喊我爸爸。乾爹自然又不同,但只怕我連這一聲乾爹也等不到。

    “你那些破事還要囉嗦多久?”艾倫一臉不耐煩,走過來拎著威廉的領子往外拖,一邊對我不滿地抱怨,“周景辰,你到底從哪看出這傢伙有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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