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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占有他的全部。
可他又如此清晰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那按照秦默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說不準自己真的會永遠失去這個人。
秦默忽然問:“為什麼來?”
沈卓雲回答:“我說過我會回來,無論你等待與否。”
所以,其實六年前的一切,沒有人忘記。
一字一句,像是被銘刻在骨子裡的碑文,兩人都反覆在記憶中重新咀嚼深思了千百次。
“繩子給我解開。”
沈卓雲把臉埋進了他的頸側,聲音略低地調笑:“繩子解開,你跑了怎麼辦?”
秦默知道他間歇性神經病,並不回答,果然沒過一會,就聽見沈卓雲在他耳側緩緩呼吸:“就這樣綁你一輩子好麼?”說著展開雙臂擁抱秦默,剛好可以把他整個納入懷裡,一雙手臂像是另一重束縛著他的枷鎖,令他沒有半分掙扎的餘地。
秦默隔著衣服就能感受到沈卓雲那溫暖的皮膚,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破碎的片段,有灰暗的,有明亮的,林林總總夾雜在一起,忽然使眼前人的形象變得豐滿立體了。
沈卓雲是個怎樣的人?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一切的答案,都在這樣一個擁抱里明確清晰起來。
秦默最後還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沈卓雲,你今天敢自己走了,就這輩子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秦默忽然語氣平淡地重複了這句話一次,隨後垂下了眼瞼,神色莫名的冷淡。“你忘了我說的話了,是麼?”
沈卓雲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並沒有回答,只是雙臂把秦默鎖得更緊了一些,眼眸的色彩越發暗沉。
“你忘了,我沒忘。”秦默淡聲說,“沈卓雲,我當初就問過你,我們能走多遠。”秦默感覺擁抱著自己的人在一點一點的僵硬,心思反而越發的清明,最後還是把原本就想說的話再次說出口。
“謝謝你給我六年的時間,我想的足夠清楚了,沈卓雲,我們不合適。”
他秦默之於沈卓雲是什麼?
男女之間的情愛尚且有度,清淺些的好聚好散,點到即止,濃重些的便是披荊斬棘,一路白頭。
可沈卓雲呢?沈卓雲會再回來找他,就已經證明了自己對於沈卓雲的全部猜測。
秦默之於沈卓雲更像是一種毒品,毒癮早已深入骨髓無法割捨。沈卓雲就像是一個癮君子,對於他的渴求永無止境,並且會一次比一次貪婪,一次比一次需求的更多。而秦默生來性冷,沈卓雲想要的回應,遲早有一天,會想給也給不出來,如果到了那一天——秦默根本不想去思考自己那時的結局。
沈卓雲是特殊的,秦默很確定這一點,可是這個特殊的人,永遠留在特殊的回憶里,又有什麼不好?
就如同金岳霖為林徽因終身不娶,未必是等待,可能只是因為有一段足夠緬懷的回憶,可以抵得過一切觸得到摸得著的朝朝暮暮。而他與沈卓雲,相識於患難之時,相知於最落魄的歲月,最終也有了一個足夠驚心動魄的逃離,可以說是有過同生共死,有過相知相伴,那麼為什麼不能把這些都留在回憶中,而讓沈卓雲的偏執和自己的冷淡毀了這一切呢?
年少時的秦默曾經為沈卓雲對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不平,六年前他能夠說出“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也是因為一時的憤慨,他許以秦默伴侶的身份,卻並沒有給秦默站在他身邊的位置。
而現在的秦默,卻無比慶幸當初沈卓雲的離開,如果不是他暫時的放手,秦默永遠也不會像現在一樣清晰的知道,自己跟沈卓雲,從本質上就是難以共存的兩個人。
秦默說完這句話,就聽到沈卓雲在自己耳邊的笑聲,裡面包含著連秦默也聽不出的意味。
沈卓雲的右手一點點摸索到秦默的腕錶上,只用單手就把他的腕錶拆卸下來,然後身子同秦默稍稍拉開一段距離,在他的眼前,從腕錶屏幕中央緩緩施力,直到整個腕錶破碎。
“現在你跑不掉了。”
這樣的距離之下,秦默能清晰地看到沈卓雲那略顯瘋狂的眼神,眼底冷色的火焰正一點一點吞噬掉整個瞳孔。他的臉上甚至還掛著淡淡的笑意,竟然就這樣直接抱起了被捆得跟粽子一樣的秦默,直接走出門去。
秦默呆愣愣地看著他,直到對方已經把他抱下了樓,塞進了車子裡,才驚覺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
秦默變了,沈卓雲也變了。
秦默已經不是當初混混沌沌就能被騙走的冷清少年了,可沈卓雲也不再像那時一樣無力,只能用哄騙的手段來得到想要的人。秦默的拒絕,就像擰開了一把大門的鑰匙,把沈卓雲六年來所有的壓制著的渴望和瘋狂都解放出來。
自己再一次失算了。
秦默在車上,忽略掉身上的束縛,看著身側人熟悉的長相,做了最後一次努力:“這樣有意思麼?”
沈卓雲偏頭看著他,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秦默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必需的,沈卓雲,你為什麼不肯同時放過我們兩個呢人?”
沈卓雲居然像是認真思考了之後,才緩緩回答他:“是對於你來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必需的。秦默,對於我來說,世界上只有你而已。”
秦默在得到這個回答的一瞬間就知道,這並不是一種變相的情話,而是沈卓雲這個瘋子真正的想法。
車子緩緩地行駛著,秦默放棄跟沈卓雲交流,只盯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模糊風景,試圖判斷方向。
腕錶被沈卓雲毀了,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向外聯絡,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沈卓雲想,說不定真的可以關自己一輩子。
秦默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不向這方面想了,他只能趁著現在防患於未然。
眼前忽然一黑,秦默感受到了眼皮上溫暖的觸感,隨之而來的就是腰上一緊,自己整個人都被搬到了對方的大腿上。
“不要看。”沈卓雲的聲音像是在乞求,可他的行為卻是強迫性地剝奪了秦默的視覺。秦默越獄的本事像是給沈卓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擔心這飛快掠過的風景能幫助秦默逃離他的身邊。
他能不能關秦默一輩子,他還沒有考慮。
但是他知道不能讓秦默逃走。
視覺被剝奪的時候,觸覺就會變得異常敏感。
秦默能感覺到自己的耳垂被沈卓雲納入了濕熱的口腔,之後有什麼濕熱溫軟的東西正一次又一次舔舐著自己的耳根,濕潤的觸覺一直延伸到脖頸處,然後就傳來了微微的刺痛。
沈卓雲一定是屬狗的。
秦默皺了眉,眼前黑暗的感覺一點都不好,甚至車輛輕微震動時那軀體的摩擦都讓他感覺彆扭:“沈卓雲,你是想犯非法拘禁罪麼?”
沈卓雲回答:“我只想跟你通jian。”
第62章 豬隊友
秦默一路被沈卓雲捂著眼睛,直到車子停了下來。
沈卓雲推開車門,輕而易舉地將秦默抱了出來,一路抱進了別墅的二樓主臥,輕手輕腳地放在床上,動作小心的像是將什麼易碎的瓷器放在展台上一樣。
秦默重新審視著沈卓雲的長相,其實跟十八年前差別不大,變得只有氣勢而已。六年前的沈卓雲的隨和瀟灑只是一時的偽裝,而六年後沈卓雲把這些品質做成了一張完美的外皮裹在他那黑透了的骨肉外,這讓他看起來更具有欺騙性。
沈卓雲動作溫和的將秦默腳腕上的尼龍繩一圈一圈解開,又把秦默束縛著的雙手解開一隻,把另一隻手腕上的尼龍繩留出了一小段距離,綁在了床頭的鏤空花紋欄杆上。
秦默目測了一下,在不解開繩子的情況下,他的活動範圍最多可以到達主臥的洗手間。
“繩子鎖不住的。”秦默提醒沈卓雲,他還不至於蠢到相信這是沈卓雲給他留下的突破口。
沈卓雲笑著吻了吻他的眼瞼:“這是情趣。”
真抱歉,他根本看不出來情趣所在。
也就是說,沈卓雲有足夠的信心就算不鎖他,他也跑不出去?秦默坐在床上思考著,任由沈卓雲親過了、摸過了去沖涼,自己只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用來關押自己的牢房。
簡約現代的家裝,同進門時的客廳是一樣的裝修風格,顯然是請了室內設計師來設計過的,或者根本買時就是這樣原裝裝修的。主臥的床大的過分,被子有被曬過的味道,床頭柜上還有著打火機和乾淨的菸灰缸,衣櫃門拉開了一半,露出裡面成套搭配好的西裝——顯然,這根本就是沈卓雲的日常住所。
如果是這樣,說不定秦蓁是可以查到的,但前提是秦蓁還記得沈卓雲這個六年前只出現過一次的人。秦默猜測,沈卓雲這次的行為恐怕根本就是一時興起,但是如果處理不當,說不定這個一時興起就真的要變成終身監禁了。
沈卓雲洗完澡赤條條地就出來了,連個浴巾也沒圍,拿著一條大毛巾猛擦自己頭髮,沒一會就幹了一半,然後毫不避諱地從衣櫃裡掏出一整套衣服來一件一件穿上——確實是一整套,從襯衫到襪子到鞋子,這一套衣服上還帶著乾洗店的塑料外套和木製衣架,秦默覺得沈卓雲一定是請了專人去買衣服,搭配好了然後直接放進他的衣櫃裡。
這人也是懶出境界來了,秦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由秦蓁買回來的深色襯衫和牛仔褲,又覺得自己似乎也沒什麼資格唾棄沈卓雲。
沈卓雲又湊到他身上來啃了一口:“洗漱用品衛生間就有備用的,我去給你買衣服。”說著,披上他休閒款的外套頭也不會地走了。
秦默有一種錯覺,自己這不是被非法拘禁了,而是跟男友一起同居。
這種錯覺一直持續到秦默聽到敲門的聲音,拉開門一看,外面站著一張挺熟悉的臉,令他微微有些詫異:“姜紹?”
姜紹跟六年前沒兩樣,或許最大的差別是六年前他是個油滑的混子,而現在更像一個油滑的業務員。
“好久不見啊,秦少!”姜紹挺興奮地湊過來,看見秦默手上的繩子也視而不見,嘴上說的倒挺好聽的。“要不是沈哥不讓,我一早就去看你了。”
秦默看他一眼:“你進來坐麼?”又抬了抬手被拴著繩的手:“我出不去。”看姜紹這架勢是想敘舊,左右不是他的房間,坐著聊總比站著聊舒服。
姜紹梗著脖子笑說:“不了,我就喜歡站著,站著健康!”
秦默點點頭,雖然知道姜紹肯定不是來幫自己逃出去的,但是多少有個熟人也能多知道些情報,秦默也樂意說兩句:“你跟著沈卓雲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