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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現在不能出去!”趙渲察覺到了秦默狀態的反常,三兩步上來攔住了他,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你要買什麼我打電話……”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看到了秦默此刻動盪的眼神。
“沈卓雲……我聯繫不上他。”秦默的聲音乾澀,瞳孔一片混沌,仿佛已經失去了平日的鎮定。“我去找他。”
趙渲一愣,隨即神色恍然,看著秦默失態的模樣,恍惚了一下,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如果今天遇險的是他趙渲,他的兄長是不是也會像秦默一樣失態焦急呢?想到這裡,他竟有些羨慕沈卓雲了。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秦默居然已經推開他準備出去了,趙渲立馬抓住了秦默的雙肩,神色認真把事實說了出來:“你聽我說,秦默,你不能出去,沈卓雲不會有事,這是他早就想到的。”
秦默雙眼漸漸在趙渲的臉上聚焦:“你說什麼?”
“這件事一開始的戰場就不止是法庭,張敬梓跟我們有的不是一條路,上面的路走不通肯定是要從我們身上下手。”趙渲皺著眉同秦默解釋。“你、我、我哥、我們的父母、你的姐姐……所有人都是有可能被挾持的目標,狗急了還會跳牆,真的把他逼到絕路,你以為他真的不會當街衝進事務所對我們下殺手麼?”
秦默終於冷靜下來了,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麼,連聲音都發澀:“所以你想告訴我,沈卓雲把這一切都擔下來了?”
趙渲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現在張敬梓那邊應該把他當做真正的主謀……恐怕為了防止生變,明天早上才會給我們電話要求我放棄出庭了,但是沈卓雲會自己逃出來。”
秦默的眼瞳清明了下來,卻帶著異樣的漩渦,他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種質問的神色:“萬一他們直接對他動手呢?”
趙渲啞然。
沒人能預料到一切,雖然他和沈卓雲都認為對方在阻止他們出庭之前不會對沈卓雲這個“主使”下殺手,可萬一呢?
甚至他連沈卓雲要怎麼逃出來都不知道。
他根本沒法說服秦默。
“我不知道……”趙渲固執地說,眼裡終於帶了一絲歉意。“但是你不能出去,萬一你也……我們就徹底完了。”
“所以……我只能等著?”明知道這是正常的抉擇,秦默還是忍不住再次詢問。
“沒錯,我們只能等著。”趙渲說,“秦默,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現在我們只能等著。”
秦默搜集了前期所有的證據,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趙渲在法庭上用盡了他的經驗、能力和才華,而這一切背後的風險,都由沈卓雲來一手承擔。
他們只能等待。
秦默最終還是沒有出門,他坐回了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的吊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卓雲,在六年後,再一次地扔下他自己去承擔一切。
秦默只想狠狠地揍上他一拳,不,一拳不夠,或許把這人直接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都不夠發泄他心中的鬱結的。
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呢?沈卓雲突然公然出櫃表明跟他的聯繫,又在明面上把沈氏放在了張敬梓的對立面,自己頻頻出面對付張敬梓的舉動居然都被算到了沈卓雲的頭上了麼?
然而這個人卻把自己瞞的密不透風,甚至連趙渲都比他先一步知道。
沈卓雲……沈卓雲……
秦默念著這個名字,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頹喪。
他知道他的一切,他包容他的一切。雖然最初並不願意承認,但是這確實是他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願意認認真真地對他好,把所有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可是現在,自己做下的事情,危險卻要由對方獨自承擔,對方甚至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給他。
他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怎樣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回來。
如果以後沒有了這樣一個人。
如果以後都再也看不見他。
如果……
光是這些如果,都讓他有種徹底毀滅掉一切的衝動。
秦默伸出手,遮住了吊燈明亮的光芒。
他第一次稍微有些能夠理解沈卓雲的心情了,與其讓他這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瞞著自己做些什麼,與其冒著有一天永遠失去這個人的風險……
還不如讓他永遠地呆在自己的身邊。
秦默忍不住對自己的想法苦笑了一聲,最後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紛雜的思緒終於一點點歸位。
沈卓雲,你他媽已經把我變成這樣了。
我已經足夠的喜歡你了,像你喜歡我一樣。
我已經被你染黑了,像你一樣的不可理喻。
你以為你能夠扔下已經這樣的我麼?
秦默忽然直起身來,重新坐到了電腦面前,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一直注意著他的趙渲忍不住輕聲詢問:“你在做什麼?”
秦默沒有把目光分給他半分,可盯著屏幕的眼睛閃著寒光,清醒冷靜得讓趙渲都有些畏懼。
“我在找辦法……”秦默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敲了敲鍵盤。“我有這兩個東西,就有籌碼。”
趙渲一愣:“你……”
“如果沈卓雲回不來,那我窮盡此生也要把他們挫骨揚灰,跟張敬梓不死不休。”
秦默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回車鍵,展現在他面前的一個個分格正是一幕幕的實時監控。
“如果他能回來……”秦默眼裡跳躍起了火焰,一點點蠶食著他的自制力,讓他看起來既理智,又瘋狂。
“那我秦默跟沈卓雲,不、死、不、休!”
把我拖下地獄你還想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麼?沈卓雲,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第95章 求我
凌晨三點。
窗外早就掛上了漆黑的夜幕,白天熙熙攘攘的市中心此刻悄無人煙,只有車輛接連飛馳而過,前燈的光束一道道從窗口射進房間,在牆上留下一道光,很快又淹沒在陰影中。
趙渲明天要上庭,理應好好睡一覺,可現在電腦前青年的狀態讓他不敢去休息。
秦默的眼裡帶著赤紅的血絲,在這些監視框瘋狂的尋找著沈卓雲的蹤跡。
他通過沈卓雲手機定位查到了對方到達小區車庫的時間,發現車庫的所有攝像頭都被人為破壞掉了,只能調出了相關時間附近的所有監控視頻。
當他看到沈卓雲的車出現在監控鏡頭裡時,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操縱滑鼠的手。
麻煩的是,這間車庫恰好是在小區超市附近,從沈卓雲進去到他確認沈卓雲失蹤,車庫裡進出了不下數十輛車,秦默只能一個接著一個地沿著行跡追查過去。
時至今日,監控攝像雖然無處不在,但畢竟還沒有發現到覆蓋整個城毫無死角的地步,秦默要查,那就只能一個一個路口,一個一個鏡頭的看,還要從中篩選出真正把沈卓雲帶離的那一輛車子。
秦默很久沒有做過這樣枯燥麻木的工作了,他向來討厭重複無趣,喜歡自己一點一點鑽研發現。可現在,哪怕這項工作再疲憊,他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投入十二分心神去面對。
萬一有所疏漏,那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結果。
而這樣專注的秦默落在趙氏兄弟眼裡,就是異常了。
緊皺著的眉頭,緊繃的神色,和眼底一點點蔓延的執念,鍵盤上雙手的動作飛快,鍵盤被大力敲擊的聲音讓人更加的心煩意亂。
秦默現在更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讓人時刻擔心他下一刻會徹底崩斷,而一旦秦默崩潰,那尖銳的斷口不知會先刺進誰的血肉里去。
趙渲第一次有些後悔同意了沈卓云為他的計劃保密,現在的秦默讓他想到的是六年前的自己。
無能,無力,甚至連後來趙源在學校里經歷的那些折磨和痛苦,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趙源是怎樣被像家畜一樣關在一片黑暗裡的,趙源是怎樣一次又一次被肆意毆打侮辱的,趙源是怎樣為了他提起拳頭瘸著腿硬生生打死了一個教官的……
一開始是趙源不肯說,現在是趙渲不敢再問。
如果沈卓雲有了萬一……
趙渲打開手機調整好鬧鐘,最終看了秦默一眼,安靜地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離開庭還有很久,他需要休息,剩下的,只能交給秦默了。
但願你能比當年的我強大。
不知不覺的,秦默飛快跳躍著的手停了下來,他的目光久久凝固在屏幕上的兩個視頻框,眉擰了起來。
沈卓雲只有可能在這兩個地方了,都是偏郊區的居住點,再往前沒有任何的監控設施,甚至連網絡都不一定覆蓋到了,到底該是哪一個?
還有就是,他該怎麼救沈卓雲出去呢?
報警?
秦默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失蹤未滿48小時警方不受理,真要他等48小時那黃花菜都涼了。
等。
秦默咬著牙下了決斷,沈卓雲既然早就算計好,而且敢於單槍匹馬闖敵營,那就說明他是有算計的。
他現在只能相信沈卓雲,見機行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凌晨四點,秦默的手機開始震動,與桌面摩擦發出“嗡嗡”的聲音。
秦默幾乎是立刻就把手機抓在了手裡,對著陌生的號碼注視片刻,按下了接聽鍵:“餵?”
“放棄出庭,否則我現在就可以一槍崩了沈卓雲。”似乎是為了配合這句話,秦默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果然。
秦默頓了頓:“我憑什麼相信你?”他答應了沈卓雲就能活?人在他們手裡,他怎麼敢相信他們那空口白牙的承諾。
對面的聲音不慌不忙:“您大可不相信我們,只要秦少賭得起就好。”
秦默沒動靜了。
這就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信不信都不是問題,答應了,那沈卓雲未必能活,不答應,那沈卓雲必然得死。
他根本賭不起。
秦默又一陣來氣:艹他娘的,沈卓雲氣勢洶洶地去了,還以為能有什麼錦囊妙計,結果現在照樣被人拿捏得跟龜孫子似的。
“讓沈卓雲跟我通話,我要確認他真在你們手機。”秦默最終還是擺出了妥協的姿態。
“秦默,”那邊的聲音熟悉極了,正是秦默現在恨不得抓過來暴打一頓的某個人,可那說話的語氣卻又和往日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