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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紹當時嚇了一跳,飛快地給妹子留下了電話就跑了,沒想到後來兩個人居然真的聊得不錯,再看見妹子,姜紹這個萬年只動口不動心的玩意也有點蠢蠢欲動的意味了。
家裡人還懷疑他是不是認真的,他爹險些沒把他的耳朵磨出繭子來,沒完沒了地嘮叨他:“人家姑娘可是大學生!看上你這麼個熊玩意,你給我對人家姑娘好點!別一天到晚不著四六……”
本來他是不耐煩嘮叨的,但是嘮叨的話裡帶上了林媛媛,他竟然也不覺得煩躁了。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姑娘真的跟她說的一樣,脾氣有點暴躁,也有些木訥,但是他卻忍不住想跟她在一起。
再後來,兩個人就這麼一直處著,慢慢聊天,約會,牽手,擁抱,親吻,最後他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有些壞脾氣的姑娘了,他買了鑽戒,跟林媛媛求了婚。
後來他問過自家媳婦,當初到底為什麼會看上自己這個高中學歷的二貨,林媛媛想了想,跟他說:“我當初看你一路跟我聊天,又跳上台子表演魔術,就覺得你跟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可你變魔術的時候很認真,很……帥氣。”
“我想說不定可以認識看看呢?”
就是這樣認識看看,兩個人就這樣在一起了。
一直到現在,姜紹面對著座無虛席的禮堂,竟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他靠在廁所的牆邊,看著被鐵欄杆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景色,碾滅了菸頭,對沈卓雲說“在這裡呆著噁心人。出去了我就干票大的,成了就後十幾年吃香喝辣,不成也大不了是被一槍崩了,總比在這裡跟牲口似的圈著強。”
那時候沈卓雲說什麼來著?
“你要為了這個,還是接著當牲口吧。”。
姜紹居然無聲地笑了出來,現在他不是牲口了,可他是怎麼從一頭牲口變成一個人的呢?
大概是因為有一個老頭子,帶著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像是唐僧帶孫猴子去西天取經似的,最後老頭子上了西天,卻渡他成了人。
他拉了拉媳婦的手,悄聲說:“等過兩天,我帶你去給老頭子磕頭。”
林媛媛點了點頭:“你爺爺?”
姜紹搖了搖頭,笑著解釋:“是個長輩,要是沒有他,你現在嫁的就不是人模狗樣的我了,估計是頭牲口。”
林媛媛白了他一眼:“要是牲口我能嫁你?”
說的也是。
第98章 番外:沒有後來(上)
“我擦又沒及格!我爸不打斷我狗腿才怪!”
“你算是好的……我讓我媽給我買了psp,下包票這次能考前十,這下完了!”
“你也真敢說,就你這德行,前十是倒著數的吧?”
每次期末考試成績下來,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可到底都是又熬過了一年,個個心裡都惦記著暑假去哪瘋一通。
可這一切跟他都沒有關係。
他把桌子上的卷子一張一張碼齊,最上面的一張是數學卷,標著鮮紅的140分,這次的數學卷難得要死,他是當之無愧的年級第一。可他卻很難生出什麼類似於高興的情緒來,因為他的總分已經不是年級第一了。他只能默默把卷子摺疊好塞進了夾子,拿出單詞本默默地念了起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背不進一個字母,他的全副心神都停留在了身前兩個男生的對話上。
他們暑假要互相瞞住對方的家長,再去網吧通宵,晚上餓了就在路邊吃燒烤,然後接著在網遊里拼殺個你死我活。
這樣理所當然的行程,卻始終與他無關。
他沒有這樣的朋友。
窗外的太陽正烈,穿過窗玻璃曬得他半張臉滾燙,原本肥大的校服被汗水浸濕,粘在他的後背上,連握著筆的手心都黏糊糊、濕漉漉的,讓人感覺難受到家了。
“學委!”一個有些尖細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然後把一張卷子攤放在他面前,132,錯了一道大題。“這道題就你會做,你幫我看看?”
他點了點頭,聽見自己流暢地把這道題的思路說了一遍,對方糾結了片刻,笑嘻嘻地向他道謝:“謝了!學委就是叼!學神!”
然後心滿意足地拿著這道題扎回了妹子堆里:“學神說了,這道題……”
他只有這樣的朋友。
說不定不能算是朋友,只不過是認識的人而已。
放學的鈴聲響起,他第一個背好書包,從後門走了出去,卻又在走廊不經意放緩了腳步。
他的身後響起了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像家雀一樣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可他偏偏能聽出她們之中最好聽、最清脆的一個聲音。
“我昨晚也看了,那個主持人啊……”
女孩子們挽著胳膊,結伴從他的身邊經過。
最右邊的女孩,扎了一個蓬鬆的包子頭,別了一枚亮閃閃的發卡,顯得脖頸修長又白皙,讓他覺得漂亮極了。
她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都從這個樓梯走,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是廣播站的,知道她已經有了一個偷偷交往的男朋友。
他只是喜歡看著她而已。
那天晚上,他在紙上寫了什麼東西,卻又把紙張撕成碎的不能再碎的碎片,塞進了抽屜準備明天帶出去丟掉。
第二天,那堆碎片被擺在他的面前,母親皺著眉質問他:“你這原來寫了什麼?”
“沒寫什麼。”
“沒寫什麼你撕成這樣!做賊心虛?”
他最終還是沒有回答,母親一晚上都盯著他,仿佛他是個偷了家裡東西的賊,又仿佛是想要看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他的性格不討人喜歡,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愛好,他過的不開心,可沒人在乎他開不開心。
父親只會在飯桌上皺著眉要求他再努力一些,成為學委是不夠的,年級第一也是不夠的,他應該成為班長,成為學生會主席,才能讓他的顏面更有光一些。
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班長,更不可能成為學生會主席,除了學習,他一無是處。
母親會不停地用別人的事例告誡他,某某家孩子早戀沒前途,某某家孩子不努力學習現在找不到工作,某某家孩子只會耍小聰明連大學都考不上,最後總結一句,你千萬別跟某某家的孩子呆在一起。
吃飯時,父親問他:“你這次考得怎麼樣。”
父親想要的回答是他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
可是事實上他只能小聲地說:“沒考好,第十一名。”
只剩下了電視新聞的聲音,隨後就是母親撂了筷子的聲音。
“我就知道,”她重複了一遍,“之前我看你抽屜里那堆紙我就知道了,你心思不在學習上了!”她跟父親敘述了一遍抽屜里發現的紙屑,最後沉著一張臉問他:“朱子英,你跟我說,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心思了?”
“我沒考好……”他無力的辯解著,忽然感覺有些疲憊。
“沒考好這是理由麼?”父親加入了征討他的隊伍,他只得放棄了辯解。
父親說得對,這不是理由。
他的心思確實已經不在學習上了。
十六歲,書上說他已經進入了青春期,他開始思考一些從未思考過的東西。
比如,他為什麼會這樣不開心。
他在家長會上負責演講學習心得,稿子是網上東拼西湊的,他只需要面對著四十多位家長,把稿子念一遍,然後等著母親接受周圍人羨慕的稱讚就好了。
這時母親大概會謙遜地回答:“我平時都不怎麼管他,他這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得意的唇角眉毛忍不住飛揚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他會覺得也稍微有一點開心。
他念完了稿子就走出了教室,走廊里三三兩兩的都是各班留下來幫忙的學生,他們班的班長和生活委正湊在一起玩手機遊戲,他呆在原地,只能重新掏出了單詞本。
——來掩飾他的尷尬。
“誒,你是三班負責人麼?”
一個熟悉的、好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抬起了頭,第一次直面這張稱不上極漂亮的臉,竟然有些怯懦。
“我不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女孩子就把手裡的單子塞給了他。
“這是家長簽到單,你給你們班負責人。”女孩說。“發晚了,現在要補簽的。”
“好……好的。”他低頭吶吶地應了,卻又聽見女孩問了一聲:“我看你挺眼熟啊……啊,你是不是叫朱子英?”
“你認識我?”
一瞬間,他的心居然“砰砰”跳了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是啊,你是學神嘛。”女孩笑嘻嘻地說。“我想起來了,上次學校廣播你拿奧賽獎,還是我給你念的詞呢。”
“我記得。”
他當然記得,只是他以為她肯定不會記得這樣一份普通的廣播稿。
女孩以為他說的記得是他記得自己拿過獎,沖他擺了擺手:“我去給其他班送單子了啊,學神回見。”
……回見。
朱子英貼著牆壁蹲了下來,臉埋進了一雙膝蓋里,唇角止不住的揚起,整個心都在膨脹。
她跟他說話了。
她記得他。
很開心。
可他的開心沒有保持到一個小時,家長會結束,母親是鐵青著臉出來的。
“朱子英,你體育不及格你為什麼沒跟我說!”母親還在乎著所謂的面子,回到家才開始訓斥。“宋阿姨還誇你什麼都行呢!轉頭你就體育不及格?你知不知道!老師點名點到你的時候我恨不得扒個地fèng鑽進去!”
體育?
這樣無關緊要的科目,他以為……
“你知不知道?你們老師說體育分數也是要印在你畢業證上的!我都替你難堪!”母親這麼多年在教育孩子方面被誇慣了,一點質疑都讓她覺得這是在打她的臉。“你還瞞著我!對!你之前還瞞著我寫了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到現在都不肯承認!成績一落千丈!朱子英,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了?”
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有些茫然無措地看向母親,可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他體育是天生的不行,身材不夠高大玩不了球類運動,跑步也無論如何都跑不快,肺活量也總比別人縮水一圈,別人跑三圈,他一圈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