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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毫不留情面:“自己滾起來。”
“別介啊,”沈卓雲說,“你這是用完就扔啊,有點良心沒有?”
秦默瞪他一眼,不情不願地伸出一隻手,還沒發力呢,沈卓雲手剛一搭上,一使勁就把人拽到扯自己懷裡去了。
滾燙結實的臂膀把人鎖的死死的。
“秦默,”沈卓雲把懷裡人的頭按進自己的頸窩裡,聲音有了點疲憊的意思,“陪我呆會。”
秦默胳膊腿兒一直掙扎個沒完,沈卓雲手臂更用了幾分力:“就一會,你別動。”
“誰他媽陪你呆會?”秦默火了,“沈卓雲,你身上一股汗味兒你聞不到?”他本來就有點輕微的潔癖,進來了沒的選也只能將就,可不代表他能忍得了被沈卓雲那一身汗臭活活熏死。
沈卓雲笑了兩聲,把秦默放開,秦默倒也沒有立刻站起來:那頭教官還在趕人呢,他倆躺著又有升旗台作掩護,教官一時半會看不到他倆,也能多休息一會。
“監控的事怎麼樣了?”沈卓雲問。
這兩天新任的醫務室老師沒來,鑑於秦默同學的良好表現,主任直接把醫務室鑰匙給他了,有點什么小磕小碰他也能幫著簡單處理,反而讓他有了用醫務室電腦的機會。
之前用的是江校醫的筆記本,江校醫走前他把東西都拷進了u盤,只是用醫務室電腦就要小心翼翼清理好痕跡——至少大面上不能讓新來的校醫找到那些東西。
“齊活了,”秦默想了想,說:“但是最後一步還是要留到走前一天,太提前不安全。”
秦默選擇把一段程序像病毒一樣傳送到監控室主機,使主機定時自動替換錄像,只是隔得時間越小,風險越小。
隔得時間太久,保不齊來個對方無意識來個一鍵還原電腦或者系統重裝之類的,那就全是做白工了。
“我去聯繫人接應,”沈卓雲說。“大不了讓楊方宏幫我帶個話出去。”
秦默皺眉思考了半天,問:“你打算怎麼讓他帶話?不會暴露計劃麼?”
沈卓雲說:“暴露倒不會,我只是擔心接話的人。三個月前可能他還會百分之百幫我,現在……就不一定了?”
秦默踹他一腳:“那你還敢說?”
沈卓雲呲牙咧嘴:“這不是沒辦法麼?”
秦默橫了他一眼,再三思考後跟他說:“你的計劃先擱下,我看看我能不能聯繫到人。”爺爺的手術大概已經結束了,這時候如果能聯繫上秦蓁的話……
“你大概要多久?”
秦默反問:“你能給我多少時間?”
“兩個月。”沈卓雲說,“不能再多了,我現在訓了半年多,一年訓期過了我怕他們就要動手把我主動弄走了——到時候,就不一定是去哪了。”
“夠了,就兩個月。”秦默點了點頭,心裡開始謀劃最好的方式。
沈卓雲還想再廢話兩句,就聽見操場一端有些動靜,坐起身來往那頭一瞅,就看見一個熟人——趙源。
現在的他看著跟瘋子似的,手裡揪著一個教官樣子的人,瘋了似的邊走邊打,一拳比一拳重,毫無章法可言。那教官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頭上臉上都是斑斑血跡,看著很是瘮人。
幾個教官明顯是追隨著兩人出來的,試圖上去制止趙源分開兩個人,可誰也攔不住凶獸一樣暴走的趙源。
“趙源瘸了。”秦默忽然說了一句。
趙源的褲管上明顯有暗色的痕跡,迷彩的花紋上看不太清,想來大概是血跡,穿著背心的上身也全是棍棒拳腳的痕跡,行走間明顯有些發坡。
“啊——”
那教官反擊了趙源一拳,說了句什麼,趙源怒吼了一聲,把人整個都按倒在地猛烈地毆打著,吼叫的聲音極大:“牲口!畜生!nmb的誰讓你動小渲?有種沖我來啊!狗娘養的!”
沈卓雲這才看出來,他按著打的那個是八班的教官。
兩人倒是不知道,八班那教官這次真是自己找打——他除了是個人渣,他還特別的賤。
趙源這次栽得很了,別說主任看他不順眼,幾個教官因為他白挨了一頓揍心裡都不舒坦。主任也是個狠的,他不是想保住你弟的腿麼?先把他的腿給打折了再說。趙源被一群教官拿棍子在一頓收拾,著重照顧的雙腿還瘸了一條,三天被扔在倉庫里折騰了個半死不活。
趙源也忍下了,好歹把趙渲送出去了。
架不住八班教官來找死。
八班教官還沒好利索,肋骨斷了幾根,肺被扎破了,做了大手術——這學校可沒有工傷一說,全是他自己搭的錢進去,這幾天在病床上氣的要死要活,剛能動彈就來學校了,想趁機收拾趙源一通。
這人帶著幾個教官走進倉庫,看見趙源那狼狽樣,心裡總算舒坦點了,也不罵趙源,就說趙源的弟弟趙渲,連當初對趙渲做的齷齪事都拿出來說,話里話外都是髒,開口閉口都戳著趙源的心口窩。
趙源趴在那,聽了兩句眼就紅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撲上去揪著那教官就一通打,把教官嚇得直往後退,他就一路揪著打出了倉庫。
另外幾個教官雖然是被帶來裝場子的,可奈何那話說得他們都覺得噁心,本來想著讓趙源打兩拳解解氣也就罷了,沒想到八班那教官有傷在身,嘴上還半點不服軟,噴起糞來沒個盡頭,招的那趙源跟瘋了一樣的打,他們連拉都拉不開了。
這就是自己作死的結果。
八班教官剛手術完沒多久,哪禁得起趙源這麼打,fèng針口早就打裂了,沒過一會就淌了一地的血,把幾個教官都嚇得夠嗆。
“不能再打了,”沈卓雲在一旁皺著眉說,“再打就真出人命了。”
第27章 困獸之鬥(下)
“雜碎……雜碎!雜碎!”趙源瘋狂擊打著身下早已沒了聲息的男人,眼角的赤色愈發鮮艷。
那個一直以來,會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弟弟,會叫他一聲“哥”的弟弟,那個可以跟他一起離家出走,可以為了他去偷試卷,甚至為了他而步入這個地獄的弟弟,那個唯一能坦蕩承認他的存在的家人,就是被眼前這個豬狗不如的玩意——
趙源想到這裡就幾近發狂。
如果不是他,趙渲怎麼可能進來?如果不是他,趙渲怎麼可能經歷那些骯髒齷蹉的一切?
哪怕一千次否認和咒罵也沒有用,他才是元兇,才是罪魁禍首。
“哥,你別跟他們玩,老師說他們都是混混、長大了就是社會閒散人員,不是好人。”記憶里的趙渲皺著一張包子臉,小大人一樣跟他說。
那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小屁孩,玩你的泥巴去,哥的事你也敢管了?”
後來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明明是只差兩歲的兄弟,可卻有如雲泥之別:趙渲是天之驕子,是老師家長捧在手心裡的寶,趙源就是混混頭子,是社會閒散人員的後備役。如果說趙渲是天生的璞玉,那他趙源就是朽木不可雕也。趙渲一直很乖,把父母老師的教條記得牢牢的,一次又一次試圖帶著自己的哥哥好好學習,可惜結果總是不盡人意,反而他自己一直被哥哥的“社會活動”波及。
是人都知道趙源的弟弟是個軟和柿子,好捏得很。
幾個被趙源治過的混混找上了趙渲,勒索了一個月。
趙渲那時才有幾個零用錢?他又不肯去偷去騙,寧可挨打。後來趙渲實在拿不出錢了,幾個混混竟把他的頭打破了。
趙源永遠記得,當時自己和趙渲共同的母親,一手摟著包紮好的趙渲,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哭罵:“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障!自己不學好,還帶累小渲!我們家欠了你什麼?你說啊?我們家欠了你什麼,你要這麼害我們!”
趙源心涼了半截,在趙渲挨打的街口抽了一地的菸頭,半夜風大,一陣風過來嗆得他直咳嗽,十幾歲的少年,咳起來的聲音跟破風箱似的,活像抽了半輩子的老菸鬼。
趙渲就從街頭跑過來,頂著那個包頭的網,手上還有扎完吊瓶的膠布,腳上還套著拖鞋,隔老遠都能聽到他那“啪嗒啪嗒”的跑步聲。
“媽說你不在家,”趙渲喘著粗氣停在他面前,一把搶下他手裡的煙。“你……你不能再抽了,跟我回家。”
趙源說:“你自己回吧。”
趙渲當時就慌了神,一連串問他要去哪。
趙源自己又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跟著一連串的咳嗽,半天緩過來,才說:“去哪都一樣,除了回家。”那年頭還是個混混四處流竄的年代,有不少離了家四處闖蕩,給人當馬仔,當打手,賺多少吃多少,就一輩子沒回去過。
趙渲眼眶立馬紅了,煙燻霧燎的,趙源不記得當時他是什麼表情了,就記得那雙跟自己特別像的眼睛紅通通的,盯著自己,一個勁喊著他。
“哥……”
趙源就妥協在這一聲里了,為了這一聲哥,到底沒走,在老趙家接著耗。
再後來,趙源留了一年級跟趙渲一起念了高中,趙渲在全市最好的高中排名第一,趙源在三流高中排倒數,又記了好幾次過,學校幾次勒令他,考試再不及格就不發畢業證。
結果有一次聯考數學是趙渲的班主任出題,趙渲幹了最膽大一件事——他偷了班主任印的試卷,給了趙源。
那次趙源成績終於突破了倒數前十,又有家長求情,學校終於撤回了緩發畢業證的決定。
可趙渲的事東窗事發了——他偷試卷被人看見了,那人也是故意的,老早就看趙渲不順眼,等成績下來了,他把這事直接大字報貼公告欄上了。原本沒人信趙渲能幹出這樣事的,可架不住嫉妒心作祟:憑什麼這小子次次拿第一?
最後老師去查了監控錄像,那監控平時是擺設,關鍵出了事,一查就查出來了。
學校也知道趙渲平時成績是做不來假的,恐怕這次是偶一為之,正常來說為了保學苗,學校自己內部教育一下,把事情壓下去也就算了。奈何這次又是大字報又是流言蜚語,傳得有模有樣,學校也只能從嚴處理。
記過,成績清零,獎學金取消,評優取消。
趙家父母不知道這次是聯考,也不知道卷子是給趙源偷得,看著趙渲的目光,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
趙渲在房間哭了一晚上,趙源說:“我跟爸媽說。”卻被趙渲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