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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商場如戰場,一分一毛都是你擠著別人的腦袋,踩著別人的脊樑搶回來的。”秦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可就一句,我取之有道。要不是你這路子噁心到我了,我還真沒心思替秦默跑這趟。”

    說完這話,秦蓁踩著高跟鞋走了,脊背挺得筆直,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似乎都帶著氣勢。

    蘇雯盯著自己膝下的瓷磚,只覺得天旋地轉。

    這次她真的完了,沒有了靠山,沒有了孩子,沒有錢,她一無所有。

    她已經三十多了,大學畢業之後她一直忙著算計秦鴻鈞手裡的錢財,她的大學所學早早被她忘得一乾二淨,在應屆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的現在,她手裡的畢業證書就是一張廢紙。

    她不再年輕了,樣貌也不是極好的,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什麼靠山來供給她奢侈的生活。

    她要怎麼辦?

    出賣勞力,做著最辛苦的工作,拿著最微薄的薪水,嫁一個普通的男人,用著劣質的化妝品,勤勤懇懇伺候著對方——

    想到這些她萬念俱灰,只想從窗邊跳下去。

    她想要的生活不是這樣的。

    她想擁有富裕的生活,她想得到別人艷羨的目光,所以她放棄了尊嚴,放棄了她曾經為自己人生規劃的一切,抓住了秦鴻鈞,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自己抓住了機遇,她比所有人都快地擁有了想要的一切。

    可現在呢?

    現在的她……到底為什麼會變回當初那個窮困窘迫的女人。

    甚至,她比當初還要悽慘。

    當初的她,至少還有希望,而現在的她,一無所有。

    第91章 安迪的倒戈

    安迪坐在桌前一言不發,仔細審視著眼前的男人,時不時皺了皺眉,露出迷惑的神色,轉瞬就消失在眉宇間。

    安迪看慣了西方面孔,再看東方人的英俊,就分不太清誰是誰,左右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他見得最多的就是秦默,再來看沈卓雲,就忍不住把兩個人相對比著來看。沒有秦默白,五官要比秦默深刻一些,襯衫下的肌肉也比秦默要結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更偏向自家師兄一點,他總覺得秦默比沈卓雲好看,溫潤、雅致、卻又不覺得小家子氣,換了中國說法,那就是看了就覺得有風骨。

    至於沈卓雲,他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好看,可這人就是給他一種古怪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認為他陰險、不可信任。

    如果不是自家師兄相信他,他還真不大敢做出今天的決定。

    安迪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轉了個圈,撥了撥手裡的吸管,吸了一口冰梨汁,沁人的涼讓他心裡舒坦一點了,這才開口:“我找你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要一般人聽這話早跳腳了,沒什麼大事你半夜給人發簡訊?還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一個人來諾亞咖啡廳,別讓秦默知道】這種類似決鬥一樣的內容?

    可沈卓雲偏偏坐得穩如泰山,雖然笑得坦然,可安迪就是感覺對方是嗤笑自己,開口也惡毒的很:“是了,你本身就算不得什麼大事。”

    安迪反唇相譏:“說的好像坐在這裡的不是你本人一樣。”不是大事你還屁顛屁顛地過來了?

    “總要給殘障人士一點面子。”

    這兩個人似乎天生相性古怪,見了兩次面打了兩次嘴炮,不譏諷對方一番就渾身不舒服。安迪為人就誇張,喜歡討厭都樂意放在嘴上,兩分的東西硬是往一百分上說,一點喜歡都能說成願意為你而亡,那幾分討厭就是造物主為何會產出你這樣的失敗品來。到了沈卓雲這裡,他的心有多毒,嘴就有多毒,笑呵呵地對方罵的一文不值也是他的天賦技能,兩個人湊一起看上去言笑晏晏,其實那談話內容沒營養到極點了。

    兩個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大戰了三百回合,最終以安迪一句“我不跟你這未開化的失敗品一般計較”告終,這才算轉入了正題。

    安迪糾結了半天,還是摸出一張光碟來,推了過去。

    沈卓雲挑了挑眉,也沒去接,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

    安迪百般不樂意地開口:“我知道你們想幹嘛……這是他的資料,當初他們通過我哥聘我去布置內部區域網的時候我留下來的。”

    沈卓雲輕笑:“你哥知道你做的好事麼?”

    “與你無關。”

    秦默聳了聳肩,剛伸出手觸到光碟外殼,卻被安迪按住了。

    安迪瞪著他:“東西可以給你,你告訴我,秦默到底為什麼要對付他……還有,秦默到底經歷過什麼?”

    安迪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秦默的怪異呢?在美國留學的幾年,安迪一開始接觸秦默只是覺得他人冷冰冰,可隨著越來越熟悉,他發現了秦默的一樣。那時候秦默其實已經有了心理問題,社交存在障礙,睡夢中時常驚醒,甚至有暴力傾向,只是他自己掩飾的很好,讓人以為他只是天性冷漠而已。

    後來有一次,他拖著秦默看一部監獄題材的電影,在看到鐵絲網的鏡頭時,秦默整個人似乎都有些不好,其中有一段是幾個犯人將新來犯人的頭推進洗手間拳打腳踢,那一瞬間秦默拔掉了電源,臉色蒼白驚魂不定,安迪發誓那時的秦默就像是一個精神病人。

    秦默到底經歷過什麼?

    安迪問過,秦默卻不說,在他的攛掇之下,秦默去看了心理醫生,因為診療過程保密,他無從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倒是秦默的狀態漸漸好了起來,直到他離開y國的時候,精神狀態已經基本穩定下來。

    其實這樣刺探別人的隱私,安迪覺得自己很失禮,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秦默的過去。他有種直覺,眼前這個男人能夠告訴他真相。

    沈卓雲乾脆鬆開了手,身子倚回沙發上:“對付他是因為他手下曾經有過一所學校,而這所學校,是我和秦默六年前拼命想要逃脫出去的地獄。”

    一瞬間,一句話,竟然讓他有種回到六年前噩夢的錯覺。

    那是怎樣一段時光?再回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撐過來的。

    在那樣一個骯髒老舊的學校里拼命地掙扎著,被毆打、被欺侮、剝掉一切偽善的外表,連尊嚴都不會給你留下,剩下的只有暴力、冷漠和絕望。在那裡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狡猾獸類。最一開始他還試圖抗爭過,折騰過,可到了最後,碰得頭破血流的依然是他自己。

    於是他學會了偽裝,把自己所有的憤怒和痛苦都藏在了皮下,對每一個教官都要惺惺作態、賠著笑臉——哪怕他們讓他感到反胃,只想一拳一拳打碎他們的臉,把人砸成一攤肉泥,卻還是不得不放低姿態。可卻又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過軟弱可欺,被那些有更噁心癖好的教官盯上,被一群更如狼似虎的同齡人傾輒。

    父母的死亡給他埋下了一顆種子,親人的貪婪滋養了他瘋狂的靈魂,不停的被迫訓練讓皮下的自己暴躁而痛苦,一次又一次的毆打只能促進他心底那原本就深刻的恨意日漸入骨,可一切的黑暗都被他藏在了那張完美的、屬於人類的皮下。

    後來,當他一點點摸清了生存規則,能在這個可怕的地獄裡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生存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秦默。

    在那種地方,過去一點點帶有溫度的回憶,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曾經給過自己一絲溫度的人,出現在了這個封閉殘酷的地獄裡,這讓他感到自己仍然活著,自己的世界並不是只有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理所當然地,他糾纏上了秦默,瘋狂地從他身上壓榨著每一點溫暖。秦默沒有讓他失望,哪怕看上去冰冷,可事實上卻善良而溫柔。這些平時令他嗤之以鼻的東西,放在秦默身上,卻只能讓他繼續沉淪得更深。無論得到多少,都只是杯水車薪,想要溫暖自己的欲望漸漸膨脹,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再也無法戒掉這像毒癮一樣的欲望。

    甚至到現在,如果讓他重頭再來,為了遇見秦默,他依舊會義無反顧地走進那地獄一樣的學校。

    是愛麼?為了留下自己的毒品他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把秦默碾壓到支離破碎,也會不惜一切把人所在自己身邊。

    是占有麼?可他偏偏下不去手,徹底摧毀這個人。

    你看,多麼簡單的兩種感情,他卻永遠也分割不開。

    就像當初的那個學校,沈卓雲已經想不起那是怎樣一個學校了,那是一段充滿了絕望和黑暗的記憶,可正是因為黑的徹底,那一點點的色彩,都足以讓他認為是整個世界的陽光。

    只有一點,他和秦默,都必須要毀了那所學校,毀了建造那所籠牢的人,否則他們誰也也無法對當年的痛苦釋懷。

    刮骨療傷,莫過於此。

    沈卓雲一時間思緒萬千,最後落到嘴裡反而簡單的乾巴巴:“當初張敬梓開了一所學校,這所學校跟監獄一樣——甚至比監獄還要嚴苛,我跟秦默,就是在那裡認識的。”

    安迪還等著下文呢,沒想到壓根沒了下文,剛想抬頭追問,卻看見了沈卓雲複雜的眼神。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像是想到了某個人,眼神陰暗複雜的讓他都有些詫異,可他竟在這樣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溫暖。

    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的眼神麼?

    安迪忽然就不想繼續問下去了,有什麼好問的呢?當初的事情,是這個人跟秦默一起經歷過的,現在跟秦默站在一起的,也理所應當是這個人。

    他只能鬆開了按著光碟的手,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沈卓雲並未打算起身,卻猝不及防被他揪住了衣領,就聽見安迪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我就這一個師兄,也就這一個……你記住,只要你有一刻放手,下一秒他就是我的了。”

    “你做夢。”沈卓雲毫無風度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語氣斬釘截鐵。“就算他化成灰,那也是我的。”

    安迪第一次剝去了和善胡鬧的外表,臉上掛著真真正正的冷笑:“你也就這點本事。”

    “多謝誇獎。”沈卓雲說,“我不打算說承讓。”

    安迪鬆了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著沙漠靴每走一步都帶著響,右手插進外套兜里,摸到了一張紙。那是下午的飛機票。

    秦默不相信他的喜歡。

    無所謂,他喜歡的人多了,不差秦默一個。

    少個情人多個師兄沒什麼不好,對吧?

    安迪站在機場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沒人來送他,也沒人來挽留他。

    嗯,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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