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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談不攏。
付予淮不是當年的於斯彥,說點好話,給點棒槌,都行不通。
甄老忽覺一陣惆悵鋪天蓋地襲來,壓得人心頭沉甸甸。他捏著眉心,微微嘆了口氣:「我只有這一個孫子。付先生,你懂嗎?」
懂。
但無法做到。
付予淮沉默不語。
甄老繼續說:「他父親的悲劇,我不想重演。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找到他。」
當年,他的手段太過激進。一知道兒子跟個男人糾纏,就立馬把人關在了家裡。隨後,雷霆手段解決了那個麻煩。而今,他不能,也不忍。
甄理是他唯一的孫兒了。來之不易的,喪盡天良得來的。他二十年嬌寵養大了,比他的命都重要。
甄老流了一滴心酸淚,哀傷地說:「阿理從沒表現過喜歡男人的傾向,他對女孩子天生愛憐,溫柔相待。他是喜歡女孩的。」
苦肉計嗎?
付予淮擰起眉頭,言語犀利了些:「甄老,何必自欺欺人?小少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從他父親身上就可以看出點端倪。性取向這種事,先天註定,後天形成,您其實比什麼都清楚。不然,您也不會隔絕男性的存在,連請保鏢都是唐小姐這樣的。」
一戳即破的血淋淋真相。
甄老坐不下去了。在付予淮溫和無害的外表下,有一顆冷血殘忍的心。他站起身,險些維持不住慈愛老人的樣子。
「我們阿理是個好孩子。」他神色有些激動,連喘了好幾口氣,指著他低喝:「休想。你休想奪走我的孩子。」
「我很抱歉。」付予淮站起來,朝他躬了身,語氣更顯恭敬:「但請您理解。」
理解不了。
他千嬌萬寵養大的孫兒哪裡捨得讓他雌伏於別的男人身下?
而且,他還那么小,才20歲,孩子氣,驕縱任性,他什麼都不懂。他只是一時被蠱惑,這個殺千刀的男人帶壞了他的孫兒。
甄老不想看他,指著門外低喝:「出去。」
付予淮臉一僵,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麼粗暴的喝令。他其實有些不悅,可想到這人是甄理的爺爺又忍下了。他微微躬了身,告辭離開。經過櫃檯時,掏出了幾張票子,算是結了帳。
甄老看他離開了,身體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猛地癱倒在位子上。他拿付予淮沒辦法了。
唐默急忙扶住他,關心地問:「老爺,您還好嗎?」
不好。
甄老身體不好,心情也不好。他腦子嗡嗡的響,心也跳的慌亂。付予淮跟甄理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粗喘了好一會,伸出血管凸起、滿是褶皺的手抓住唐默,一聲兩嘆:「唉,完了,完了,我的孫兒……唉,晚了,徹底晚了……」
唐默聽不懂他的話,扶住他追問:「老爺,您怎麼了?在說什麼?」
「當年阿瑄跟那男孩子在一起時,他們都很年輕,好把控。而現在,看上阿理的是付予淮。這人老謀深算又奸詐狡猾。說不通,強權也壓不倒。沈先生……他還是沈先生的養子,那邊也要給些顏面。」
沈家是真正的名門大族。
么子沈慶年曾因濫用職權入獄,但刑滿出獄後,依然光環加身。他本就是學者型官員,入獄期間寫了好多本經濟學著作,如今儼然是一方經濟學大家,在商政領域都吃得開。
而付予淮是他欣賞的養子,根本動不得。
甄老想到這些就更頭痛了。他一生都是順風順水的,遇到付予淮簡直是人生噩夢。
因了這個噩夢,他一連兩晚都睡不著。即便睡著了,也從噩夢中驚醒。他甚至在噩夢中看到了兒子以及那個憨厚木訥的青年……
青年殘著一條腿,猙獰著面孔,控訴著他的無情:「你害慘了我,你毀了我一輩子。現在你還想去害你的孫子!你這個殺人兇手!」
甄老從噩夢中驚醒,冷汗不斷。他大口大口喘氣,歇了一會,打開燈,看了下時間。才凌晨5點,太陽還未升起。他睡不著了,穿了衣服,下了床。他拄著手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等到天光大亮時,他走出房間,招呼了宋姨過來:「陪我去長臨療養院一趟。」
長臨療養院出了一則新聞。
知名油畫大師王宣捐了八百萬的巨款,用於長臨療養院的擴建和整修。
甄理在病房裡瀏覽到這則新聞時,非常為自家偶像自豪。但是,他也有一個疑惑:偶像為什麼會為療養院捐款?一般名人慈善家不都是走孤兒、殘障人士等這些路線嗎?
他把疑惑給付予淮說了,彼時,付予淮正因愛屋及烏而去欣賞王宣的畫作。
王宣成名的時間並不長,大概五六年的樣子,所擅長的畫風是溫暖平和,色彩鮮活明亮,看著很舒服。
付予淮從他的個人網站上看到幾個待售的作品,最新的一幅是《沉默》,展示了一對熱烈擁抱、深情對望的同性戀人。畫家筆觸柔軟細膩,將兩人眼眸中浪漫而愉悅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
「許是療養院有他什麼重要的人。」
付予淮看著這幅畫,若有所思:「許是同性戀人。」
甄理沒看畫,一旁瀏覽其他新聞。他聽到他的猜測,撇撇嘴:「你亂說什麼?哪有這麼多同性戀?」
付予淮沒接話,轉到首頁看王宣的個人信息。
王宣,生於1978年8月14日,長臨市人。2013年首部畫作《浴火重生》問世,5年磨礪,終成一派大師。